梁子杰大步上前,双手推开厚重的红木大门,一间宽敞的办公室跃入眼帘,纷华靡丽,家具装饰落落有致,一张让人精悍的红木办公桌,无比奢侈。 他推着我往里走,熟悉得像自己的家? 问我:“喝什么?” 我正四处张望,道了句:“随便。” 梁子杰在座机上按了内线号电话,熟练的动作仿佛早已练习了千万遍。 “你是会所的老板?”我指着橱柜的那堆奖状问。 “现在算是。”那就是以前不是啰。说完,他贼笑:“我不是说进城要来找你吗?” “呀?农夫是你?”所以梁子杰从我海南回来后就一直关注着我,我们通过可恶的互联网络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梁子杰这么个翩翩公子怎么就取了个“农夫”的名字,鬼才知道。 但是,梁子杰说一直都在关注我的这件事,还是让我有着浅浅的感动、丝丝暖意。 心中的暖意刚燃起,就被他一盆水浇灭:“别误会,我关注你纯属是好友推荐栏蹦出来的。” “说句好话会死啊。”我不满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这时,工作人员敲门进来,恭恭敬敬把蔬菜汁放在我面前,我看她胸牌上的职称是餐饮部经理。长得清新靓丽,姿态优雅,连走姿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 “梁子杰你这会所是不是全是美女啊?” “那当然啊,美的东西会让人产生喜感,增加食欲,这里除了生态果园,最主要的收益还是靠这座高级会所,客户花大价钱来用餐,总得给人家宾至如归的感觉,不能把你这样脾性的员工放在顾客面前啊,随便一闹,客户就吓跑了,我还要不要做生意啊?” 梁子杰总能挑着法子数落我,我却越来越习惯这样的数落,久而久之都激荡不起内心过大的波澜了,原来人犯贱真是可以培养的。 宜梁餐饮集团在餐饮界算是小有名气,经营路线以绿色天然为宗旨。 午餐时,我问梁子杰这些高端会所应该不是你白手起家吧? 梁子杰倒也没给自己脸上贴金,直截了当说:“我爷爷创办的。” “你爷爷?” “恩,本来能介绍你们认识,可惜他在几年前过世了,在他完成这些宏图大业的时候,出了车祸。” 我默默地抬头看了梁子杰一眼,他眼中弥漫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垂眸间,那抹熟悉的忧伤笼罩了他,让我揪起了心。 梁子杰告诉我,他从小是爷爷带大的,父亲过世得早,因为没有父母的爱使得他从小就叛逆,直到爷爷出事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没能好好孝顺爷爷,没能报答他的不离不弃和养育之恩。 我脱口而出:“你妈妈呢?” “妈妈?”他冷哼一声:“我倒希望她死了,但听说离开我爸爸后过着富足的生活,顺便帮人家抚养抚养女儿,七岁那年,她选择了抛夫弃子以后,我没再见过她,当然,她也没找过我,大概觉得我会成为她幸福生活的绊脚石吧,也好,老死不相往来。” 他像讲着别人的故事,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可我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有一段时间,我甚至觉得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人的时候,我遇见了善雅,他给了我家的温暖,再后来,善雅也离开了我。”方才还坦然的梁子杰,忽然愁眉深锁、哀思如潮,嘴角是一抹苦涩的笑:“我大概是命中注定的天煞孤星,这样的我,你还敢做朋友吗?” 在善雅也离开后万念俱灰的梁子杰选择留在海南,本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留在世界的任何角落,没有什么区别。我心疼眼前的他,心疼他明明忧伤却故作淡定的他,心疼他内心深处根深蒂固自责的他,世上有千奇百怪的悲伤,但是这样活生生走过我生命与我有瓜葛的他是唯一一人。 站在红木大门前,一切看似令人憧憬的美好,我以为另一半的梁子杰应该是幸运的,他可以脾气古怪的像个公子,也可以嚣张的像个阔少,更可以桀骜的像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王子,唯一没想到的是,红木门里面隐藏着的是另一种失去至亲的悲戚,所以无论他怎么刻意隐瞒,那份属于记忆的悲伤早已蛊惑快乐的根源,知道这一切之后,我才懂得,他越是云淡风轻地笑,心底越是悲伤肆溢。 我没有安慰他,他也并不想得到我的安慰,对他而言,朋友的陪伴比一句安慰更温暖,我相信他可以做得很好,当他向我坦露他的过去,代表他调整好了心态,可他依旧会难过,为他的人生中那些视如生命却离他而去的亲人难过,为他曾想执手共度余生的爱人心痛。 茶杯的水渐渐凉去,梁子杰才抬起死灰复燃的双眸,苦涩未消,淡然笑之,压抑着的情绪,和我初识的他一样,笑得如夜风,淡淡的满是凉意。 梁子杰应该是属于隐藏自我的那类人,他总是把黑夜留给自己,把阳光送给别人,他怕自己的情绪给身边的朋友带去压迫感,所以默默承受,默默学会苦中作乐。 他嬉皮笑脸问我:“这些往事你是第一个知道,是不是觉得荣幸?” 荣幸?这份所谓的荣幸过于沉重,沾染在心间,通过血液在血管内肆意奔流,凉了我的心扉。 我说:“是,很荣幸能够聆听你的过去,但我相信,你会幸运的,当你尝尽了人生最大的悲苦才能享受生活给予的甘甜,梁子杰,你一定会幸福的。”我在心里呢喃,你一定会幸福,我用我的微笑告诉他。 夜空,圆月高挂,城市的星海并没有想象中萧条,时而也繁星闪烁,就好像人生,没有一个人的人生永远暗无天日,我坚信,总有一天,梁子杰的天空会绽放光芒,闪闪地如夏夜之星。 夜半,寂静,躺在床上,想起刚刚发生的故事,不禁想起曾经念过的几句词:紫陌红尘,烟花易冷,听风吟清寒,岁月悠悠,将往事埋葬,悲伤放逐,编织一曲红颜易逝的挽歌,浅吟轻唱,黯然神伤…… 清晨,我被电话吵醒,颓废了一个多月的马子终究放不下苏菲给我打来电话。 电话里的马子急不可耐说:“苏菲不接我电话。” 我睡眼朦胧:“苏菲不接你电话很正常啊,但是你不能一大早给别人骚扰电话,拜托,现在才五点多。” “我觉得分手就该彻底,既然苏菲心意已决,那么后续问题也该好好整理一下。” “什么?” 瞬间睡意全无。 苏菲真的疯了,竟然打了通宵的BOSS,见到我的那刻,热泪盈眶抱住我说:“琪琪,我终于杀了BOSS,我成功地杀了他。” 这一大早,两人都疯了吗? 唯一让我欣慰的是,这天早晨,苏菲终于焕然一新,准备回到她的咖啡店里,当苏菲蓄势待发,开始迎接新的人生时,马子却横空出现在门口。 想起马子在电话里说过的话,我心口一紧,有一股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苏菲见马子杵在门口,一脸冷漠。 为了打破僵局,我说:“马子你来找苏菲吗?” 马子无视我的存在,对苏菲说:“既然要分手,我会把咖啡店一并收回,当时出资的是我,你浪费了三年,我也一样。” 我殊不知一月未见的马子一出场就上演一出绝义凛然的剧情,苏菲难掩惊色,皱眉,目光森冷,沉吟:“不可能。”在他们之间我仿佛看见硝烟弥漫的战火,拉开帷幕。 马子言简意赅阐明:“我不会让步,花店也不用出售了,我会继续经营。” “花店随你处理,和我没有关系,但是咖啡店,免谈!”丢下这句话,苏菲破门而出,生硬的脸上抹上了怒意。 苏菲走后,马子垂眸,暗自冷笑。 我简直怀疑这个月马子的脑壳是不是被酒精灌傻了,埋怨:“都成这样了,你还想把苏菲推得更远吗?” 马子苦笑:“这是我还能见她的理由,无法以情人的身份见面,那么就以仇人的身份继续纠缠,我无法忍受成为陌生人再也无法相见,琪琪,这段时间,我真的觉得自己要疯了,想她想得快窒息了,你知道吗?” 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人,偏偏要以互相伤害来缓解那份思念,爱情像一团烈火,炽热疯狂,最终会将我们吞噬化为灰烬。 下班后,我和梁子杰一起去了店里,苏菲笑面迎来,递上两杯冰拿铁,热情地看不出一点端倪。 今早的事情一点没给苏菲造成负面影响? 坐了一会,章方鸣的电话不约而至,每次和梁子杰在一起时,章方鸣的电话总会让我心有余悸,这一次,也不例外。章方鸣在电话里说:“琪琪,马上来一趟T饭店,三倍加班工资。” 可我知道,这三倍工资岂是那么好拿的。 “章总,我身体不适,不方便过去。”我直言拒绝,语气坚定。 章方鸣明显顿了一下,电话那头传来细细索索的交谈声,可想而知,章方鸣打我这通电话的时候一定是在餐桌上,而我直言的拒绝让他下不了台面。 两天前,我和傅常川吵得那样不欢而散,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再见面,只会徒增悲伤,互相尴尬,又何必呢。 可我知道,我若继续留在这家公司,总有各种的理由让我们碰面的,我又如何避得开。 章方鸣自顾自地说:“好好,那你赶快啊。” 电话就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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