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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上被雨淋得模糊一片,怡容用手指扭绞着丝帕,只觉丝丝凉气侵入体内,正出神之际有人为她披上西服外衣,在耳畔轻语,“下车吧。”  微抬首迎上那双澄净的眸子,手递过去,他已为她撑起伞,牵着他的手,暖意袭上心头,仿佛头顶上所有风雨消失不见了,只余伞下的两人安静共处,好惬意,可驱散开所有阴霾。  这戏园子俨然已成为了公子哥儿的俱乐部,有聚众打牌的,有悠闲听戏的,也有凑在一处玩笑的,不过今日做东的是段锦仁,摆了几桌席,为的是他新娶的姨太,柳蕙香。虽瞒着家里的人,但请些朋友热闹一下也是不可少的。  早有听差的人在前面引路,绕着玻璃格子的游廊,将睿凯他们引到旁边一个长客厅里来,客厅外面,一道游廊,将玻璃隔扇完全来掩护着,游廊里面,重重叠叠,摆下许多菊花,北边有一角门,还上着锁,隐约有些颓败感。  怡容随口一问,“那里为何锁起来?”  有人近前答道:“小姐不知,这紫藤花园是两年前从佟家买来的,段二少先前着人来修葺了一番,那里还未重修,故先锁住门。”  怡容点点头,随睿凯进了客厅,只见里面银灯灿烂,朱柱辉煌,笑语之声,闹成一片。  柳蕙香穿了一件豆绿色的纱旗袍,两手交叉着,站在沙发椅子头边。  睿凯还没有说话,锦仁已先站起来,指着睿凯先向她笑道:“这是上官公子。”  柳蕙香含笑鞠躬。  一旁坐着的吴老板看见怡容,不禁震住,手里夹着的香烟陡然掉在红木雕花圆桌上,“甄......甄怡容?”  怡容却很淡定,“吴老板,芬姨和乐彤可是回去了?”  吴国松尴尬地笑了笑,不再出声,只抽出一根烟,想点火却怎么也燃不着,急得他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怡容再四顾一望,满室尽是古色古香的家具,本来一些静雅的陈设,却因一股子烟味瞬间丧失了它的存在感,不俗的东西也变得粗俗鄙陋了,只待了一会儿,怡容便独自走了出去,站在廊间,细雨轻轻洒落花瓣上,使香气更浓郁了。  “你认识吴国松?”睿凯慢步走上前。  怡容只是一叹,“我有位同父异母的妹妹,乐彤,她是芬姨所生,父亲去世后,芬姨便跟了这个男人,也许他们早就在一起了,可笑的是父亲还一直宠爱着她,更甚过我母亲......”  睿凯望向角门处,沉默了一会才说:“我陪你去走一走,好吗?”  “好,”她伸出水仙一般的手,笑的浅浅,“不过你得先打开那个角门。”  “你真得对它好奇吗?”他们目光再度接触。  怡容笑了,走出菊花飘香的幽径,他们沿着一条小路向北行,一路上青草萋萋,到了角门边,睿凯用仆人送来的钥匙打开锁,伸手推门,带怡容走进石头院子,里面仿佛是几十年未曾有人住了。  几间屋子错落在一株老槐树左右,许多蔓藤已爬满门墙,乱石堆砌成的假山上全是绿藓,正屋门扉深锁,由上门框的镂花处看去,里面是一片漆黑。  睿凯又拿出一把将近七寸长的钥匙,把锁打开,他推开木闩嘎嘎响的重门,怡容一不小心在特高的门槛上摔了一跤,这个建筑物似乎是为作难人造的。  睿凯奔上前扶她,“受伤没有?”  “没有。”怡容抬头对他笑笑。  睿凯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步入厅内,里面有瓦片、粉墙和旧木的气味,家具上也盖上一层厚灰,一个精致的红木梳妆台像被岁月吸走了所有的水分,干枯的模样如年老色衰的女人哀怨在那里,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除了爬满蛛网,实看不出其中的韵味。  怡容在老式的书案上捡起一本诗集,发黄的页面上还有标记,她随意翻了几页,却发现有一页残破不全,却是李清照的《点唇绛》,“......倚遍阑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芳草,望断归来路。”后半句是缺失的。  怡容站着看了一会儿,她有意无意地靠向睿凯说:“这院子的女主人,分明是在等她的丈夫归来。”  “我很佩服她。”睿凯用手轻轻在桌上划了一道,又吹去手指染上的灰尘,“她在五年前自杀了。”  怡容惊愕,掩上诗集,皱眉颤声问:“为什么?”  “她爱上了自己的表兄,也就是佟康镇的父亲,曾经的她常伴佟靖润出席各种晚宴,让人误认为她便是佟太太,可好景不长,自佟靖润为她建了这座花园式的洋房,她就再也没出现过,直到五年前在这幢房子里发现了她的遗书......她是投湖自尽了......”  怡容显得很困惑,“又是一个悲剧?也许她为爱自杀,真令人难以相信,世间竟有这样痴情的女子......”  “可是我的母亲却说她是个可怕的女人,像鬼魂似的,会带给佟家不幸,现在不幸的事终于发生了。”睿凯走至门口,凝望雨后的阳光,刹那间,天空中乍现了一道彩虹,这里仿佛又恢复了生气。  “与其说是不幸,不如说成全了他们之间的爱情。”怡容走出来,站在门廊处思索。  睿凯小心地把门闩锁上,转身看见怡容眼睛湿湿的,便由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递给她,“你又在为别人的故事感动了,他们家是爱情世家,若告诉你佟家过去所有的事,恐怕你还哭不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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