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云不但不理,她索性站了起来,对着挂在壁上的镜子去理发,锦仁一看这样子,也没了耐心,就唤来冬菊收拾衣物。 美云依然是不作声,在玻璃橱抽斗里,拿出一把小象牙梳子,对着镜子,一下一下慢慢地去梳拢她的头发,脸对着镜子,背就朝着房门。 冬菊一进来,美云先在镜子里看到了,猛然地将身子掉转来问道:“你来作甚么?” 冬菊听到是锦仁叫的,现在美云说出这种话来,分明是美云不同意的,就笑道:“没有事吗?”说着,身子向后一缩,就退出去了。 锦仁原本是要接她回去的,若现在吵起来,就得怏怏独自而归,反倒白跑一趟,只得忍耐一点,含着微笑,坐在一边,指着她道:“你到底要怎样?” 美云听说,不觉冷笑了一声。 锦仁道:“你冷笑什么?我有什么地方对不住你吗?” 美云见他这样不知悔改,心里气愤极了,突然身子向上一站道:“今天你非把话说明白了,你在外面养了女人,打量我不知道的吧,你瞒着父母,对我也不管不问,若真嫌我,你干脆说出来,大家好各干各的!” “各干各的,又怎么样?”锦仁把烟卷放在嘴里衔着,只是四处望着找取灯。 美云一把夺过他嘴里的烟卷,丢在地上,用力踩住,将脖子一扬道:“各干各的,就是离婚。”说毕,两手向腰上一叉,瞪着眼睛,望了锦仁。 锦仁看她那种怒不可遏的样子,恐怕再用话一激,更要激出事端来,便起身拉过她的手,笑道:“动那么大火干甚么,别伤了咱们的孩子。” 美云双手将他一推,道:“谁要和你这不要脸的人拉拉扯扯。” 锦仁依然笑道:“我承认是我不好,可你为什么拿离婚这种大题目压制我?” “没良心的,我这些天害喜的厉害,你还来闹我?”美云一面拿手绢擦脸,一面将门帘子放下,又转身坐到软椅上。 锦仁苦心孤诣才把美云满腹牢骚给她敷衍下去,到了次日,接她回段公馆,最近一段时间为防她再起疑心,不敢再去柳蕙香那里。 细雨霏霏的黄昏,冷风袭来,这个夏季在不知不觉中溜走了,秋天的气氛已控制着每个角落。 沿着林荫小道,怡容撑着一把伞,一个人走在校园里,落在树叶上的哗哗雨声是附近入耳的唯一声音。 “这场秋雨来得迟了些。”怡容由衷感叹,“记得去年,我还与他......” 不错,她又开始怀念,因为她忘不了—— 狭窄的黑漆正门缓缓打开了,校外出现某个人影。 薄暮中一个人影走了过来。 她望见眼前人,止了步。 站在台阶上,没有打伞的他,目光静默地站在雨中。这会下大了的雨打在他无遮无盖的头上,让人不忍目睹。 怡容不自觉靠近他,伞也移向他,困惑地问道:“你等我做什么?” “我记得你从不喜欢参加校园活动,怎么你变得活跃了?”锋琛抹去滴在额前的水珠,眼神仍旧亲切。 怡容浅笑,“人都是会变的。” 她不再说什么,靠在他身边走着。 “可我对你的感情永远也不会变。”锋琛凝视着她,带有某种祈望。 怡容想起这个眼下虽然与自己有些隔膜的人,曾经是自己的初恋,又是毁掉自己家的人,心里便艰难地打算作最后一次努力,来恢复友谊,尽管这是不长久的。 “也许吧。”她带着嗔意说:“你刚刚取消了订婚,就是为了向我表明心意?” “当然,”锋琛说:“除了你,我不会娶任何女人。” 这话说得沉着镇静,但也足够打动少女的心。 走尽忆定盘路,穿过海格路,顺着戈登路走,彼此沉默着,天色渐渐暗下来,雨也慢慢地变小了。 锋琛的心已经耐不住这份沉寂,他开始问:“想什么呢?” 她好像早已准备了,毫不犹豫地回答:“想我们第一次牵手,也是在这样的雨夜。” “那你可还记得当时我说过的话吗?”锋琛不由自主地抓住她的手。 她这会儿已完全不看路两边,把面孔转向了他,“你会一直守护着我,即使我厌倦了你,离开了你,你依然会在原地等我。” 此刻,习惯性的愁容,已镌刻在他英俊的脸庞上,他的面容令人想起一盏熄灭的灯,等待着再度点亮,说实在目睹那么风度翩翩的人沦为一个恹恹的颓败者,真让人心酸。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如果你能和我共度晚餐,看电影,整夜陪我直到......”怡容自言自语道。 话说到一半,已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你怎么这么狠心,狠心的逃跑者!怡容,我到处找你,自伯父去世后,我心里是多么难受,我自问过千万遍,我的宝贝成了无家可归的人,身上无分文,她该怎么办呢?她干了些什么?现在讲给我听听吧。” 于是在他的敦促之下,怡容开始讲述自己怎样逃离芬姨的魔爪,怎样只身来到的上海,又是如何的住进上官家,当然这些经历,是在晚餐时间简单的说了些怡容看出他有多么的内疚自责,确实撕碎了他那颗忠实的心。 为了让彼此忘记那些不愉快的记忆,怡容竟提议去赌场,也许那种场所实在能迷了心智,把烦恼一并抛却,只余眼前的诱惑。 当走出赌场,两人手牵着手,还沉浸在赢了钱的兴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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