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容这时候才发现走在自己身边的男人笑起来的样子依然令人心陶醉,荡漾起的心飘在空中,失了重一般,一切都不真实。 沉默。 怡容听到彼此的步伐,也听到彼此的呼吸。 走进薄石路,她看见东方的阳光,堆在路旁篱内树丛蕉叶上的霜花开始溶了,闪耀着清晨的新鲜,在一所比较空旷的园前。 怡容忽然遥指里面的洋枫,她说:“原来已经有红叶了。” “是的。”锋琛说:“这是秋天。” “你愿意为我采一瓣红叶吗?” 锋琛没有回答,就在那院门前拐了进去。 园中没有一个人,草上都是霜花,他踏着霜花过去,就在那株洋枫上采了两瓣完整的红叶。 回来时,怡容站在门口,用意外的笑容欢迎他,接过了两瓣,但随即分一瓣给他说:“这一瓣给你,谢谢你陪我从赌窟到教堂。” “是诚心诚意地送我吗?”锋琛仔细把它夹在皮夹里,笑着问。 “自然。”怡容把他的大衣还他,说:“谢谢你,现在我已经走得很暖和了。” 太阳已经出来了,昨夜的湿气早已蒸发不见。 锋琛也已走得很热,所以没有把大衣穿上,只是挂在臂上,伴她前走。 在教堂的门口,怡容的态度忽然虔诚起来,好像没有他在旁边一样。 在里面,她用圣水在身上划了一个十字架,眼睛注视着神龛,安详而庄严地一步步前进,锋琛跟在她的后面,轻步地走着。 四周的信徒已到了不少,有人跪在地下祈祷,有人坐在那里诵经。 怡容的心开始净化而安详,当瞥见一脸幸福的锋琛,却感到莫名的惭愧与虚空。 她在神龛的面前跪下去,锋琛跟着跪下,她的两手放在前座,把头埋在里面,锋琛学着她,不由自主地闭起了眼睛,忽然低声地说:“祈祷你能实现愿望。” 怡容猛然觉得心痛,自己的愿望,不就是可以替父报仇,而身旁的人还傻傻地为自己祈祷,实现愿望的那一日,他又会有怎样的光景? 最后,弥撒开始了,怡容用白色的围巾蒙了头,俯伏在手上,把视线移到祭台上的神父,静听弥撒的进行,心里有说不出的情感,矛盾与挣扎。 弥撒完毕时,锋琛与她从教堂出来,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在他身边走着,到转弯的地方,锋琛再也按耐不住,他问:“你的愿望是什么?” “这是秘密,”她说:“但是这个愿望与你有关。” 锋琛惊奇说道:“你已经原谅我了?” 怡容笑而不答,心却飘向更远的地方。 分手后,怡容坐上车子,直接回公馆,对于开车接她的宇晟来说,她过去一整夜的行踪,他无权过问,但是望见后座上的佳人满面困乏,还是忍不住说道:“甄小姐昨晚没回来,少爷很是担心。” 怡容微阖着眼,并不言语。 就在愚园路口,有个银色身影忽然出现在汽车前,宇晟猛然刹住车,把半睡状态的怡容也惊醒了。 她睁大眼睛,看见车前的人已跌倒在地,慌忙下了车,来到那女人身前,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那女人微抬头。 怡容怔住,“是你?!” 百乐门的舞女——叶萍。 宇晟扶她起身,沉声道:“你脸色这么差,要不要我们送你去医院?” 叶萍惨白的脸上掠过一丝笑容,“不要紧的。”然后挣扎着负伤的身躯一步步向前走去。 怡容抢步上前,一把掀开她用黑色披肩捂住的胳膊。 这一个震动,她左臂的创伤又抽起无法抵抗的阵痛,流出更多的血浆。 她一阵晕眩,额角四肢都有涔涔的汗,倏尔颓然一笑,“可以送我回家吗?前面的公寓就是,若不嫌弃的话,可以进去喝杯茶再走。” 怡容点点头,又望了一眼宇晟,“可以麻烦你去请医生来吗?” 宇晟紧盯着叶萍,漠然道:“看她的伤势,不必请医生,我想叶小姐也是这意思。”说完沉着地走过来,搀起她,笑道:“我过去是一名军医,叶小姐大可放心。” 叶萍抿紧双唇,不言不语。 当到了公寓,宇晟扶她到沙发上坐下,怡容感觉室内不够暖,便寻来浴室中的电炉,移到叶萍的面前。 “帮她解开衣服。”冷冷丢出一句,他就转身去别的房间。 怡容只听见洗手的声音,很快他光穿着衬衫,卷高袖子,出来打开桌上的药箱,用火酒揩他的手,叶萍臂上的血这时候也略已凝结,但血浆大块的涌在创口,上面还涌着鲜红的血球,胸前也染着许多血迹,一瞬间她神经已经支不住这些血痕,慢慢闭上双目。 “她伤得很重,是不是?”怡容紧张地望着宇晟的眼睛。 宇晟没有回答,微微摇头,从皮包里拿出针药,压起她右臂的静脉,开始为她打针,接着他给她一杯开水同两片药片,叫她吞服,最后他看看创口,迅速地拿出纱布绷带为她包扎。 “子弹?”怡容见夹出的血糊糊的子弹,不由地震住。 宇晟没有理,只是紧紧地包扎她的创口,最后叫怡容帮她穿衣。 这手续的敏捷是惊人的,他则又回到浴室去了,从他开始到结束不过喝一杯咖啡的功夫。 过了一会儿,宇晟穿了外衣安详而文雅地出来,略略透一点微笑:“叶小姐,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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