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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郑祺生硬地说:“小姐,我只是个下人,老爷要见谁,我无权过问。”  “你神经似乎一直紧张着,脾气也不好了。”怡容讥笑似的自语。  “小姐,你不该来找我......”郑祺激昂地说。  但同时他意识到他的确是下意识地避开她提及的可怕的问题,他怕听到,也怕回想起,他感到一种惭愧与颓丧,他半晌无语。  于是锋琛望着他说:“怡容只是关心你现在的处境,别人对你的好意,你何必拒绝?”  郑祺避开了他的注视,沉闷的走开。  怡容站起,跟着他走到拐角处的衣帽间,他开亮了房顶上的电灯,房间骤然明亮,他按捺自己的急躁,比较平静地说:“小姐难道以为我在撒谎么?错了,我只是感到沉闷,你的出现,这空气......小姐为什么和段三少在一起?”  “锋琛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今天是他的生日,我当然应该为他庆祝。”怡容很自然的说:“段家一向和我们走得很近,你是知道的,却问这样奇怪的问题?”  “不,小姐,我只是奇怪段三少也搬离了北平,看来过去的一些事,还是让它过去的好。”郑祺笑得勉强,将满腹的不安又咽了下去,重新去前堂招呼客人。  怡容望着他繁乱的身影,倏地心像被一根刺扎了一下,愈发的痛,难以名状的恨意袭上来。  待怡容他们走了之后,郑祺提早向老板告了假,匆匆披上半旧长棉衣,戴上羊皮帽,走出饭馆,绕过南街,走至一条又长且窄,没有铺设柏油的小巷子,沿路有多辆黄包车慢慢走着,部分熄了灯靠在路边歇息,为了省油,车夫只有等客人雇车后,才肯点起油灯。  往左转,他到了家,巷道窄得连一辆黄包车都难以通过,四周好暗,到达时他差一点撞到了门阶,他在大门的铁环上敲了敲,随即听到里面有咳嗽声,他知道是彭大伯。  “谁啊?”彭大伯喊道。  “是我。”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又是一串剧烈的咳嗽声。  门锁慢慢拉开了,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带着一个上十岁的男孩子,在那里围着白泥炉子向火,见了他进来,男孩忙端起茶壶,倒了一碗茶水,又捧起一本书,奔到他身前,笑道:“这是姐姐白日里拿过来的,明天我就可以去上学堂了。”  “......据说那里的校长和上官总督有些关系,所以彩琳拜托了他家公子。”彭海解释说,然后拿起那只烟袋,向里装了些碎烟草,兴儿在旁帮他擦火柴。  “这倒好,只要有书读,别的且不管。”郑祺在一边插嘴道。  彭海抽了一口烟,正经地说:“你的腿有伤,我看在饭馆子的活儿还是辞掉的好。”他又回头看一眼站在身边的兴儿,加了一句,“我见你教兴儿读书,就知道你不是个粗人,怎么就惹上了杀身之祸?”  郑祺不做声了。他抬头把月亮望了半晌,才低下头对他说:“是老爷教我识文断字,他是个好人......那晚老爷在弥留之际交给我一封信,口中念叨着‘阿荃’,我不知道她和老爷是什么关系,但我一定要找到她......”  彭海静静地听着他说话,他突然发觉郑祺的声音平静而颤抖,而变成悲哀的了。  他同情地安慰郑祺道:“你也不用伤心了,古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只要完成你家老爷的遗愿,他泉下有知,也会瞑目的。”  “彭大伯,若不是当时你救了我,现在我早不在人世了。”郑祺注视着他,感激的说:“这份恩情,我铭记在心,日后必定想法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  “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你尽管安心住在我这里,兴儿这孩子难管,有你在,我也少操许多心。”彭海朴实的面孔上无不流露出关怀之意。  这时,兴儿也凑过来,笑道:“爹爹说得对,如果你走了,姐姐要伤心的。”  郑祺微怔,倏尔一笑:“兴儿这鬼头,让你姐听到准要挨骂的。”  兴儿拿书捂着嘴,一溜烟儿跑回屋里去了。  郑祺又抬起头望天空,他望着那一轮散布无限光辉的明月,他觉得好像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把一张少女的脸推到了他的面前,他喃喃地低声自语:“你真纯洁,只有你才像这轮皎洁的明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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