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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四月底。  在一幢古堡般的别墅里,医师正在为陆翰卿做例行检查,虽然在医师僵硬的表情下看不出一丝希望,但是陆翰卿仍微笑的望着他,对他这段时间里的诊治表示满意。  而岳荃显然没有如此大度,她对医师作出的出院决定是质疑的,以翰卿反复无常的病情,实在应该长住疗养院,但眼下医师放任病人不服用任何药剂,更令她忿怒,她甚至直接以庸医称呼这位经验丰富的留美回来的中年男人。  岳荃一个人站在窗台口,没有读完刚刚收到的信,她的视线早已被她的泪水所糊了,她没有读下去,而是把它夹在书里,便转身回到翰卿床前,现在又极力把她全部的感情寄在他的身上了。  “你不该把怒气传染给每一位医者。”陆翰卿望见医师走出屋去,轻松的一笑。  “难道要我去迁就他们这些无能为力的留美医师?”岳荃冷笑,“在你健康与心境没恢复之前,我对他们的态度恐怕会一直如此。”  “......”陆翰卿不说什么,用敏锐而奇异的眼光注视着她。  半晌,他伸过手去抚了抚她苍白的双颊,问:“是不是凫儿又来信了?我想她又给你带来不少消息,这些消息总是让你情绪低落。”  “是的,我还是马上忘掉的好。”她盲从地说。  陆翰卿苦笑,“可是我知道你无法忘记,因为你在牵挂你的孩子,一直以来我总在责怪自己,你陪在我身边多年,我竟给不了你任何快乐。”  “......”她沉默了,露着不自然的笑望着她的丈夫,“我们的孩子只有晋生,他应该快到了,这是你一直期待的事。”  “对于上官展鹏的死,我想对晋生还是不作任何解释。”他低下头说,然后又咳嗽不止。  岳荃不得不扶他躺下,极力克制住悲伤,装作若无其事的陪护人坐在他床边,她的手被他抓着,像孩子害怕抓不住母亲的手一样的神情。  她笑得凄清,眼前的这个男人随时都可能离开她,也许无声无息的就松开了她的手,一想到这里,她便用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轻轻吻了上去,眼泪却已在眼眶里打转。  就像挣扎在垂死边缘仍饱含期待的父亲一样,晋生也怀揣着内疚与不安下了火车,在这漫长的旅途中,他也同样在挣扎,痛苦,矛盾,激撞之中挨着,他开始重新审视拿整个生命去奉献的职业,真得远离了尘世的贪恋?  他一度认为的残暴武力只是扰乱民心的恫吓手段,如今竟然动摇了,他应当怎么样运用手边的力量来完成理想,但是这份光明是不是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呢?  他想到一直以来也许就是这崇尚理想主义与博爱的自由行为成为他们父子之间的冲突根源,那么他与父亲相悖的思考最终会不会被消除呢?  在这些胡思乱想之中,他竟不能也不敢想及实际的问题,到底他应当怎么样面对父亲?假如父亲真的离开这个世界,是否他能够担负起陆系的整支军队?  在坐在车子的时候,他脑中还是占据着这些问题,一直到了别墅门口,他跳下车,急忙地奔到里面,他这时已不想解答刚才的问题,因为有一种新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头脑与心灵,他的心跳着,似乎要跳出他喉咙似的,他用手敲门,只敲了一下,就有仆人来开门了。  岳荃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手里拿着手帕,一个丫鬟站着似乎在哭,晋生再注意来开门的男仆,他正在关门,用手揩他眼睛,这使晋生惊奇了,他叫:“荃姨!”  “......”岳荃不响,抬头注视他半晌,眼瞅着,眉锁着,似乎要说话,但终于没有说出,最后她的面孔伏到手臂上了。  这事情的严重已经是显然了,他惊惶地走到床前,叫:“父亲!”  陆翰卿双目时开时闭,目光时而空漾,目光时而清醒,似乎魂魄已经在天外游荡,直到晋生握着他消瘦干枯的手,他才微弱的说:“你来了......”  晋生跪在床前,流下自责的眼泪。  陆翰卿的目光倏地明亮,招手把李寅成叫到床边,慢慢说道:“你的父亲曾是我最信任的部下,二十年前,振勋还只是东北一个小小的山匪,不断滋扰当地村民,后来被我收剿过来,他的胆识过人与缜密的判断能力,让我知道他将成为我不可缺少的臂膀,二十年后,我希望......”他的声音又开始微弱,神情又委顿下去,“今后......你也要像你的父亲帮助我那样.....尽力去帮助晋生......不要.....让我失望......”  “是,司令,寅成会用毕生之精力辅助公子。”李寅成忍住流泪,挺直脊背行了一军礼。  陆翰卿用手抚摸晋生的面颊,微笑道:“晋生......好久没见你,总想你,可现在你就在我身边,我却不得不逼迫你涉入你最不愿触及的领域,看来我一直是个自私的父亲,我总在试图操纵你的人生......”  “不,我明白您的用心,即便我并不赞成您雷厉风行的做事态度,作为您的儿子,我不该选择逃避这种现实,我已经对过去的任性妄为感到羞愧,这些年的安逸生活全是在您强大的庇佑下所享受到的,我为此更感到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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