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林婉春早早起来,锦绣服侍着梳洗打扮了,五更准时从侧门坐车出发。 因为有还愿的银两和捐赠,同行的共两辆马车,四个带刀的家丁随行。 一行人也算浩浩荡荡,就往北城门驶去。 林婉春自从嫁到明家,便没出过门,此时也是仿如放出笼子的小鸟一般。跟锦绣两个,撩着车帘,看着风景,叽叽喳喳地兴奋不已。 北门距离北山有段距离,走了约莫一个半时辰才到山脚下。 两辆马车都停下来歇息,一行人进了路边一处茶肆。天色尚早,茶肆中几乎没有客人。 锦绣选了靠窗的一个僻静桌子,几人过去坐了。林婉春一边品着茶,一边从窗户欣赏着山前的风景。 这茶肆正对着上山的大路,但时间太早,路上空荡荡的。 突然,几匹快马飞驰电掣地由远而近,奔驰着带起一阵尘土,然后一溜烟消失在了山路尽头。 林婉春吃了一惊,恍惚在那几匹快马之中看到了明海。虽然他们都穿着几乎一样的皂衣皂袍,但明海的模样无论在哪儿都很出佻。 林婉春就愣在那儿,端着茶杯忘了喝茶。 “少奶奶,茶都凉了,奴婢给你换杯新的。”锦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婉春仿佛如梦初醒,慌忙道:“好。” 当下赶紧收了心思,不再做他想。 继续赶路的时候,天便有些阴的厉害。方才还在红彤彤朝霞里露了个脸的太阳,这会儿竟一点都看不见了。 马车进了山,感觉就更加阴沉。郑妈妈见状,让马车夫赶车快一点,因为要走到山顶的灵禅寺,还要约莫两个时辰。 万一山中遇上大雨,怕会有意外。 马车夫抽着响鞭,但是无奈山路崎岖窄小,两辆都是大马车,也跑不了太快。 大概跑了一个时辰,山路更陡了,天空已经阴沉的如锅底一般,乌云打着滚将两边的山顶都盖住看不见了。 一阵阵雷声在群山之间来回冲撞着,越来越震耳欲聋。 锦绣有些害怕地推推郑妈妈:“妈妈,要不找个地方先停下来?这眼看着山雨就来了。” 郑妈妈皱着眉头看看车窗外,敲敲车棂对马车夫道:“前面再拐两个弯有处废弃的宅子,将马车停到那里避一避吧。” 郑妈妈果然是熟悉情况的,拐了两个弯,路边一条荒废小路上真的出现一座破旧的宅子。 雨已经劈头盖脸地落下来,仿佛瀑布一般。大家慌慌张张地跑进宅子里面,车外的家丁和马车夫都已经被淋成落汤鸡。 还好宅子虽然破旧,但正房的檐廊和厅堂还是能避雨的,马车夫将马车赶到廊檐下,一行人鱼贯而入厅堂之中。 家丁们在厅堂将破旧的家具砍断,生起一堆火,烘烤着湿透的衣服。 林婉春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也被淋湿了,肩膀和背上湿了一大片。锦绣带着她到厅堂旁边一个小隔间换衣服。 那小隔间北面的墙塌了一半,雨水哗哗地灌进来。不过房门处有个破屏风可以遮挡一下,也只能在此换了。 还好夏天穿的本也不多,林婉春将湿透的罗衫脱下来,交给锦绣,又换上另一件。 锦绣目光扫到林婉春的颈子,整理衣服的手停下来。 林婉春还不习惯被人服侍,平日里都是自己更衣,这是锦绣第一次帮忙。她目光停留在那块通白的玉佩上,惊讶地道:“这不是公子的玉么?” 林婉春一愣,伸手摸摸颈子上那块白玉:“你记得这块玉?真是公子的么?” “是呀,羊脂白玉,雕了波浪纹,中间一个明字,自是没错的。”锦绣说着不禁笑笑道:“奶奶怎么问我?不是公子给你的么?” 林婉春只觉得悬了很久的一颗心顿时落回胸膛里,果然这是明泓的东西,若如此,自己的做法就更没有错了。 锦绣在一旁收拾着衣服,一边道:“虽然这玉公子平日里很少戴,还不如那个绣着兔子的香包戴的多。但确是明府公子们每人一件的宝物,能给了奶奶,说明公子还真是心仪奶奶呢。” 林婉春听着有些不对劲,追问道:“你家公子有了香包之后,还有这玉?” “有呀。”锦绣有些纳闷地看着林婉春:“公子的香包又不是用玉换的,怎么会没有。再说了,若没有了,拿什么给奶奶。” 林婉春方才放下的心一瞬间又提到嗓子眼,她愣了半晌,声音有些颤抖地道:“观音庙那次,你说公子的香包是早就有了的,可知道是谁送给他的?” “那个么……”锦绣道:“我那会儿还没伺候公子,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仿佛是三公子送给他的。听原来服侍公子的容华姐姐说,三公子不小心将公子推进池塘,害他生了重病。三公子很愧疚,便将那个香包送给公子,说是能祛百病。” 锦绣说着笑笑道:“我家公子跟三公子感情其实很好的,便就一直戴着。那会儿容华姐姐还在,看那香包不经戴,就绣了好多个。公子戴坏了,就换一个。后来成了习惯,不管戴多少玉佩钱袋的,都少不了那个香包。” 林婉春只觉得外面的雷声仿佛隆隆的钻进了自己的脑袋,那瓢泼大雨就像下在了自己的身体里。一阵阵的,冰凉地从头到脚浇下来。 三公子?明海??居然是明海么?? 林婉春紧紧地抓着身边破旧的门棂,手指的关节都用劲的发白了。她知道,若不抓得这么紧,自己恐怕马上就会滑到地板上,晕过去。 “奶奶,您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差?”锦绣察觉出林婉春的不对劲,伸手摸了摸她的手,惊讶道:“怎么这么凉,是不是方才淋雨着凉了,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候,郑妈妈探头过来道:“外面烧了热茶,奶奶出来喝点吧,暖暖身子。” 锦绣急忙扶着林婉春走出小屋,期间林婉春几次腿软的差点跌倒,还好破宅子里乌漆墨黑的,锦绣以为她绊到了,掩饰了过去。 大雨下了很久,林婉春一直双手捧着茶碗呆坐着,滚烫的茶水也没有能够让她暖和起来。 锦绣很担心林婉春会生病,不停地慰问着。林婉春却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受不到。只觉得一颗心就仿佛被扔进了这大雨中,慢慢地顺着雨水滑落到山涧,滚进黑暗中,再也看不见了。 雨停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郑妈妈叨叨着耽误了时间,催着大家赶紧上路。 但是山路却更加难走了,泥泞的不行。马车夫和家丁只能小心翼翼,慢慢地在山林中穿梭。 越往上走,道路两旁的树木越密集,渐渐地,整个山路都浓荫蔽日,看不到天空了。 锦绣看着被雨水冲刷过的高山和树林,很兴奋地让林婉春看这看那。但林婉春心事重重,根本无暇顾及。 突然,一直说个不停的锦绣“咦”了一声道:“咦?前面怎么有棵树?” 话音刚落,马车就停下来。郑妈妈急忙探头出去问道:“怎么了?为何停下?” “前面有颗树倒了,拦了去路。”一个家丁答道。 “赶紧搬开,咱们已经是晚了。”郑妈妈焦急地指挥着,家丁和马车夫们急忙一拥而上去搬动那棵树。 树并不大,很快就搬到一边。家丁们正往回走时,突然,旁边密匝匝的树林一阵骚动,就见一群身着奇怪服饰的蒙面人从密林中冲出来,瞬间将两辆马车围住。 家丁们一愣,都刷地抽出佩刀。那些蒙面人却早有准备,几个人呼啸着上前,手上的钢刀划着光影就跟家丁们战在一处。 马车夫却吓得抱着头往旁边跑,立在车外的郑妈妈也一时吓傻了。惊声道:“你们……你们是哪儿的土匪,知不知道这是谁家的马车,就敢胡乱打劫。” 那些蒙面人也不跟她废话,两个人上来便将她架起扔到一边。 郑妈妈惊慌地喊着“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想站起身来,却被一柄钢刀指着喉咙,只得乖乖坐在泥水里。 林婉春和锦绣在马车里面惊慌失措,却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刚要撩开车帘去看,马车却猛地一晃,竟然开始移动。 “锦绣!怎么回事!谁在赶车?” “不知道呀,我们的车夫被拦在崖边了。” 林婉春挣扎着上前撩开车帘,发现赶车的居然是两个蒙面人。心中一急,伸手便抱住赶车人的脑袋,喊道:“你做什么!停车!!” 那蒙面人完全没有提防身后会有人出现,一慌,拉着马缰的手就不听使唤地往旁边带去。 马匹被带的猛然上了旁边的山坡,车子也被带偏,摇晃着歪过来。 林婉春一下子被甩到一边,差点从马车上掉下去。还好锦绣紧紧抓住她的胳膊,慌乱地喊道:“少奶奶!” 这时候另一个蒙面人似乎发现不对劲,跟那个赶车的说了句什么,两人转头看见马车里的林婉春和锦绣,都是面色一惊。 这时候,后面那辆马车也被蒙面人占领,他们冲前面喊了一句:“银两都在上面,还不快走!” “这辆车上有人!”两个蒙面人大喊道。 “男人女人!” “两个小娘们!” “呵呵,那不正好,一起带走!” 听着这些蒙面人的对话,林婉春心中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敢是这青天白日的,居然是遇到土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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