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春颤抖着撩开窗帘,只见四个家丁都被制服。狼狈不堪地连同马车夫和郑妈妈,用麻绳捆在一堆儿,半卧半躺在泥水里。 “怎么办?少奶奶!”锦绣焦急地道。 林婉春心中也慌慌的,她脑海里原本就很乱,现在却也一时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锦绣,你敢跳车吗?” “跳车?”锦绣一愣,旋即坚定地点点头道:“敢,与其被这些土匪掳了,还不如跳车拼一把。” “那就好!”林婉春拍拍锦绣的手,轻轻撩开车帘往外看看。 蒙面人的本事方才也见识到,偷袭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从两个蒙面人肩膀上,能看到前面拉着车的马匹。 林婉春从头上摸下一根发钗,将上面的珠花掰下去,掂了掂那发钗的分量。低声道:“一会儿马车一颠,就往外跳。” “好!”锦绣点点头,伸手将后面的车帘悄悄拉开一道缝。 林婉春从前面车帘的缝隙中看出去,瞅准了一个转弯,马头的侧面便露出来。林婉春双指并拢,手腕劲道一甩。 “百步穿杨!”发钗划出一道银光,不偏不倚地扎进了马匹的眼睛。 马匹吃痛,一阵嘶鸣,拉着马车开始乱跑。 “这马疯了么!怎么回事!”驾车的蒙面人慌张地拉着缰绳,却拽不住已经受惊的马。 马车在路上和旁边的斜坡上来回歪歪扭扭地跑着,速度渐渐慢下来。 “跳!锦绣快跳!”林婉春推着锦绣,两个人瞅准机会从马车的后面扯开车帘。 锦绣先跳了下去,滚到旁边密林下的草丛中。林婉春刚要跳,却眼前一花,后面马车的一个蒙面人已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过来,一把钳住了林婉春的胳膊。 “你放开我!”林婉春狠命地挣扎着,却哪里是那人的对手。 这时候,前面赶车的人已经拉住马缰,控制住马车。 “真是见鬼了,哪儿来的发钗,刺瞎了马的眼睛。”一个蒙面人骂骂咧咧地走到后面来,看着被抓住的林婉春,双目中闪过一丝寒光:“哼!臭娘们,居然敢在爷面前耍手段!” 说着就要就要抽出刀来。 另一个却伸手拦住他,嘿嘿一笑:“这么野的丫头才有意思,大哥别冲动,绑结实了扔车上,咱们回西辽一路上也不寂寞了。” 林婉春咬咬牙,突然转头冲着抓自己那蒙面人手上就是一口。这一口咬的狠,林婉春立刻就觉得满口血腥味。 果然那蒙面人杀猪一样惨叫起来,本能地将林婉春狠狠甩向一边。 林婉春身子娇小,这么一甩,几乎是飞起来撞向旁边的树丛。“咔嚓”一阵响动,林婉春便顺着断折的树枝往悬崖下跌去。 后面被抓回来的锦绣眼看着林婉春坠崖,凄声喊道:“少奶奶——” 林婉春耳边回荡着锦绣的叫声和噼里啪啦树枝折断的声音,脑海里一片空白。还没等反过味来,背后就是一松,林婉春知道已经撞出了密林,就往悬崖下跌去了。 心下道一声:“完了。”便闭上双目…… 突然胳膊一紧,似乎一条藤蔓缠住了自己。 林婉春睁眼一看,竟是一条马鞭。马鞭缠的很结实,一股非常大的力道一下子将林婉春下落的身体拽了上去。 林婉春惊叫着,猛地扑进一个怀抱,腰上就被紧紧箍住,旋风般地带回到山路上。 林婉春以为被匪徒重新抓回来,心中的恐惧到了极点,疯狂惊叫着,狠命撕扯着搂住自己的人。 “林……嫂嫂,是我!”那人抓住了林婉春胡乱挥动的手臂,熟悉的声音在林婉春耳边响起:“别怕,是我!” 林婉春心中一惊,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孔。 “三公子?!” 林婉春完全懵了,不过还来不及问个清楚,就见一柄闪闪的钢刀从明海身后砍过来。 “刀!当心!”林婉春惊叫着。 明海似乎已经觉察到了,在她惊叫的同时,右手的长剑已经挥了出去,速度之快,挨得那么近,林婉春也没看清明海是怎么将那钢刀就生生地砍成两段。 “在这儿待着别动。”明海旋风般将林婉春带到旁边山坡上的一棵树下,放开手。纵身跃向下面山路。 林婉春努力稳定着狂跳的心,这才看清,原来山路上已经不知从何处来了七八个黑衣人,跟那些蒙面人杀在一处。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拉着面色惨白的锦绣跑到林婉春身边道:“少奶奶,你跟锦绣在此避一避,马上就好。” 林婉春惊讶地看着一身皂衣皂袍,完全不似往日小厮模样的金书,一时都没说出话来。 “少奶奶!”锦绣慌张地扑过来,上下打量着林婉春:“少奶奶没事吧?没伤到哪里吧?” “没事,我没事。”林婉春努力地笑笑,安慰锦绣道:“我没受伤。” “吓死我了,少奶奶,我看见你摔下去……”锦绣一把搂住林婉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婉春心中不禁一阵感动,自从父亲去世,自己在这人世上感受到最多的就是白眼和鄙夷。锦绣如此真情实感的担心,令林婉春感到无比温暖,甚至都没那么害怕了。 她看向混乱的战场,只见黑衣人已经占了上风。明海矫捷的身手,让林婉春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在湖州的少年…… 是明海,一定就是明海!自己怎么这么笨呢!林婉春刚刚才舒缓的心再次郁结起来。 突然之间,她觉得还不如就方才滚下山崖呢,现在如此状况,她都不知道要怎样面对明海了。 正思绪万千的时候,却听见一声惊呼:“小心!” 林婉春一愣,抬头只见一个身影向自己扑来。呼啦啦的衣角飞扬着,明晃晃的钢刀带着风劈头盖脸砍下来。 林婉春本能地伸手抱住脑袋,却只听的一声闷哼,旁边的锦绣惊叫道:“三公子!” 林婉春慌忙拿开胳膊,看见明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挡在自己面前,右臂肩膀处血淋淋的一道伤口。 而蒙面人更惨,钢刀已经撒手,脖颈上汩汩冒着鲜血往后直挺挺地倒下去。 明海右手的长剑依然紧紧握着,殷红的血湿了衣袖,顺着长剑一滴滴淌到泥水里。 “你受伤了!”林婉春慌乱地伸手按住明海流血的伤口。 “你没事吧。”明海忍着疼痛,关心地看着林婉春。双目中的温暖如昔,却仿佛如利剑一般刺痛林婉春的心。 “我没事,你这伤……”林婉春躲开目光,伸手从袖笼里抽出丝帕,紧紧绑在伤口上。 此时混战已经结束,除了几个横尸的蒙面人,别的都一哄而散,逃走了。 金书上前道:“公子,看服饰,他们就是那拨来拦截齐王银两的西辽军队。” 明海冷冷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哼!被我们调虎离山扑了个空,却还贼心不死。妄想劫持民间财富回去邀功,真是蛮性不改!” 说着转头看看惊魂未定的林婉春和锦绣道:“你们怎么会在此?” 锦绣道:“我们奉了太太命令,去灵禅寺为长公子还愿。后面山路上还有太太屋里的郑妈妈和家丁、马车夫被绑着。” “是这样。”明海转头对金书道:“你带两个人将这里打扫干净了,然后去将家丁和郑妈妈接过来,我送嫂嫂她们先去灵禅寺。” ** 灵禅寺中,主持等人已经等候多时,听说了林婉春等人的遭遇,也不禁唏嘘。 还好时辰未过,就按照先前的安排,还了愿,捐了金身和香火钱。 彼时郑妈妈也赶到了,先换了衣服,用过素斋,安定了一阵,才开始操持给明泓祈福的诵经仪式。 林婉春受到惊吓,又心思烦乱,斋饭也没有用多少。坐在禅室半个时辰,便面色苍白,满头冷汗。 郑妈妈也知道她今日遭遇不同寻常,便道:“少奶奶不必守着,大师们经文轮着诵念,要到明日辰时。到结束的时候,少奶奶过来便好。” 林婉春也早就撑不住了,便依言拜了菩萨,在锦绣的搀扶下走出禅室。 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白天的一场大雨,使得山中空气格外清新。晚归的鸟儿们叽叽喳喳在头顶树杈上,一阵阵莫名的清香弥漫在四周。 林婉春深深地吸了口混着香味的湿润空气,纳闷地道:“是什么这么香?” “是桂花。”锦绣道:“这灵禅寺后山上面有一个桂香亭,那里种了两颗桂花树,颇有些年头了。” “是么?我说怎么这么香。”林婉春抬起头,看向后山。 却见后山小门开处,一溜青石板慢慢往上延伸去。青石板两边,点着防风的油灯,影影绰绰。再往上,果然有一处亭子,在油灯的映衬下,似乎也是个别致的去处。 “奶奶要不要去看看?”锦绣见林婉春望着亭子出神,便道:“今日受了那许多惊吓,不若去欣赏下桂花,散散心。” 此话正中林婉春下怀,她赶忙点点头道:“那就去看看吧。桂花树还是在湖州时候常见,来了京城便没见过。” 两人便相携着走上后山的青石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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