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却见明泓已经坐在客厅的八仙椅上，秋月服侍着刚刚用完药。 “你醒了？”林婉春赶忙上前道：“方才见你睡着，便没打扰。” 明泓笑笑：“你回来了？昨日的大雨，没事吧。” “没事。” 这时跟在后面的明漪赶上两步，伸手拉着明泓的衣袖撒娇道：“大哥，可算见着你了。听说你病重，我急得什么似的，偏又不能回来看你。” “现在不是看到了，我没什么事。”明泓拍拍明漪的手背道：“我听父亲说了，这次回来，便不会再让你们去固陵，你放心吧。” “那可太好了，固陵那破地方，又小又旧，我可再也不想回去了。”明漪娇声道：“我就知道大哥和爹爹最疼我，不会让我永远呆在那里。” 闲聊一会儿，明漪又问：“三哥什么时候来看大哥呢？” “有几日没见到了。”明泓挑挑眉毛：“怎么？想你三哥了？” “当然想了。”明漪说着突然面色一红：“而且还有些要紧事，想跟三哥打听。” “呵呵，是打听云霄大哥吗？你还记挂着他？” “谁记挂着他，只是这么久不见了……”明漪脸红到耳后，这娇羞的模样倒是更像一个普通女孩子，比方才顺眼多了。 “云霄大哥过得逍遥自在，还是如前一般，据说又有了新的舞姬。”明泓好似无意地道：“你也知道，他身边可从来不缺美女。” 明漪的面色一下子黯淡下来，半晌道：“大哥，我的心事你最了解就是想求你跟太太说说，我是真心的喜欢云霄大哥，哪怕是去做个妾室……” 明泓挥挥手，打断明漪的话：“明漪，你和二弟好不容易能回到府上，就别再做那些不合身份的事情。若是惹恼了母亲，你也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明漪愣了愣，低下头，竟有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林婉春旁边看着，心中有些不忍。急忙拿过锦绣刚刚端上来的一盘点心递过去道：“大小姐，尝尝这个吧。” “谢谢嫂嫂，不用了。”明漪伸手拭拭眼泪：“我叨扰了这么久，恐耽搁大哥休息，就先回去了。” 明泓淡淡地点点头，林婉春觉得那个神情，竟然像极了楚兰。 将明漪送到门口，林婉春客气道：“大小姐既然回来了，以后就多来坐坐。” 明漪抬起头来看着林婉春，方才楚楚可怜的模样瞬间变成一脸嘲弄：“我尊你一声嫂嫂，你便真以为自己是了？我一个堂堂尚书府的大小姐，还轮不到你这个绣娘来可怜。” 说罢昂着头带着丫环玲珑扬长而去，留下林婉春在原地目瞪口呆。 之前听说了二姨娘的事情，林婉春便先入为主地以为明泽和明漪都是明海那般性格，却没想到竟都是如此令人意外。不禁心想：还真是应了俗话，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呀。 锦绣在旁边劝道：“奶奶别见怪，大小姐就是这脾气，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她也没说错，她是尚书府大小姐，我不过是个冲喜的绣娘，的确也没什么能可怜她的。”林婉春说罢正欲转身回去，却看见翠香顺着墙根，神情谨慎地走回来。 看见林婉春立在门外，翠香吃了一惊，本能地抬手理了理鬓边的头发。 林婉春皱皱眉头，方才破旧院落的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心下厌恶，便也没理会她，径直走进院子。 翠香跟在后面进了屋，明泓竟也没问翠香去了哪里，只道：“秋月找不到母亲前些日子给的白参，你去厨房问问吧。” 翠香慌忙答应着去了。 林婉春看着明泓苍白的面孔，孱弱的精神，不由地浮起一丝恻隐之心。 想想道：“公子还记得以前在花园相遇，你说有活计给我。现在我就在这里了，不若就手做了。” 明泓愣了一下，似乎想起来，露出笑容道：“是了，那次你在花园睡着，我们见过。” “嗯，就是那次。”林婉春挨着明泓坐下道：“是什么活计呢？” “是这个，你见过的。”明泓说着，伸手在腰间解下那个香包：“这是我自幼便戴习惯的，原来有人做，可惜……” 明泓面色变了变，又旋即恢复正常道：“你可以继续为我做么？” “原来是做这个香包。”林婉春伸手接过来，看着上面白兔的图案，心道：这本就是我做的。 “不过是个香包，好做，公子放心吧。”林婉春说着，便招呼锦绣准备东西。 明泓看着林婉春忙碌着，道：“也不用急于一时，这个还能戴。” 林婉春看看锦绣拿过来的东西：“也是急不了一时，这些东西都不够用，明天若是没事，我和锦绣出去买一些吧。” “这么热的天，还跑什么。”明泓说着将门外的小厮传进来：“你去碧海商行找一下三弟，若他没事，请他明日来一趟。” 林婉春心中咯噔一声，灵禅寺的事情之后，她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明海。 可是明泓已经吩咐小厮道：“你从少奶奶这里拿了单子，一并送过去，让三公子照着单子将需要的东西凑齐了带来。” 林婉春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拿了笔墨纸砚，将所缺的东西都写下来。 碧海商行之中，楚云霄看着金书给明海换药，感叹道：“看来咱们是低估了这些西辽贼寇，竟能伤了你。” 金书嘴快道：“若不是为了保护大少奶奶，那一刀三公子轻易就能挡下。” 明海瞪了金书一眼：“就你话多。” 楚云霄却兴致大增：“哦？原来还有这轶事在里面，金书你快给我讲讲。” 金书赶忙将事情讲了一遍，又打趣道：“原本我们做完正事打算埋伏那帮辽狗。却没想到，三公子一眼看见大少奶奶，还埋伏什么，直接就杀上去了。” “听你演义，你还不去说书！”明海沉下脸来道：“茶都没了，就知道说嘴，赶紧去添茶。” 金书吐吐舌头拿着茶壶走出去。楚云霄便笑道：“我说呢，以你的身手，那些辽寇怎么会伤了你，却是为了英雄救美。” “什么英雄救美，当时被劫持的若不是她，我也会去救。” “可是就没那么冲动，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刀了。”楚云霄继续打趣着。 明海也不反驳，只笑笑。 楚云霄压低声音问道：“我一直就想问你，你曾说过很像婉儿的那个绣娘，不会就是你这新嫂嫂吧？” 明海眼神变了变，表情一下子阴沉下来。 楚云霄立时明白，忍不住叹口气道：“那时姑母说是储绣坊的绣娘，还是陈红莲的徒弟，我就猜到了。” 又劝慰明海道：“你也别再想了，她已经是明泓的媳妇，断不是你再该挂念的。” 明海沉默半晌，低声道：“云霄大哥，若只是如此，我便就放下了。可是……我昨日才知道，她就是湖州那个婉儿。” “什么？！”楚云霄张大了嘴巴，惊讶的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方才说什么？林婉春就……就是‘婉儿’？” 楚云霄手足无措地“哗”地打开手中的折扇扇了扇，又合上，用扇子拍一下脑门道：“哎呀，就是。林婉春，婉儿，这不就是闺中小名么？” 说着，万分惋惜地看着明海道：“这可如何是好！你怎么早没看出来呢？” 明海无奈地摇摇头道：“我也觉得自己蠢透了，大哥大婚的前夜，婉儿还来找我，可我当时……”明海一拳打在桌子上，伤口被扯到，疼得他皱皱眉头。 楚云霄怜惜地看着明海，想再劝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伸出手来，拍了拍明海的肩膀。 这时候，金书捧着茶水进来道：“三公子，长公子遣人来找你。”只见一个小厮跟在后面走进来。 小厮行了礼：“我家公子让奴才来问问，三公子明日可有空闲？” 明海犹豫着问道：“大哥是有什么事么？” “我家公子说，如果三公子明日空闲，便请三公子去府上一聚。还让我把这个带给三公子。”说着掏出一张纸递过来。 明海打开一看，只见几行娟秀的字体在上面，不过是写了些女红用的东西。 小厮道：“这些是我家少奶奶要用的东西，长公子说，若三公子过去，便帮忙一起捎去。” 明海看着那娟秀的字迹，微微皱皱眉头：“好，你去回大哥，明日我去看他。” 小厮领命出去。 楚云霄看着明海道：“你真的要去么？” “自然得去，总不能因为此事，再也不去看望大哥吧。” 明海看着手上那张纸，想了想，对金书说：“你到库房，照着这纸上的东西，挑了上好的。然后将前些日子我存放起来的西域花样，一并带上。” 夜晚，尚书府中。 林婉春看着翠香服侍明泓躺下，便来到侧卧房。 锦绣已经铺好被褥，正要上来给林婉春更衣，林婉春却道：“你也累了一整天，去歇着吧。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就好。” “那少奶奶早些安歇。” 看着锦绣轻轻关上门，林婉春从枕头下取出白天被自己扔下的羊脂白玉，找了块手帕包了，打开床头的衣箱，准备放进去。 手下一翻，却不禁停下来。衣服下面押着一个绫子小包，打开来，里面赫然躺着那块林婉春准备给明海做钱袋的牛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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