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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薛三婶顿时安静下来,许是怕有诈,几度衡量后,才缓慢开口,“我、我捡的。”    李怀玉似是胸有成竹,问得可是淡然,“昨夜下雨,这包袱看着却十分干净,你是在何处捡的?”    “不、不。”薛三婶连忙摇头,“我忘了,是薛三给我的。”    王捕头上前骂道:“大胆!大人面前,还敢狡辩!”    薛三婶被王捕头忽然呵斥,吓得跪倒在地,她抖着声说道:“他、今日许奉走后不久,薛三就到我那去。莫名其妙塞给我一个包袱,让我帮他藏着。我见都是乡里乡亲,就帮了他一把,藏在厨房米缸里。我是见薛三死了,才想拿出来看看是什么……对,这事跟我没关系啊!”    薛三婶话说得也在理,便是苏宝珠都信了几分。苏宝珠是在后院见着薛三的,那时薛三鬼鬼祟祟,她也只见了薛三背影。若薛三把包袱藏在那的某处,跑走后交给薛三婶,倒也说得通。    苏宝珠担忧的看向李怀玉,不知他会如何应对。    李怀玉听完薛三婶说辞,随后点了点头,“照你这么说,你昨夜并未见过小玉?”    “自然没有。”薛三婶见众人被自己说服,顿时有了底气,嗓门也大了不少。她得意的歪嘴笑着,像以往每次做媒时的模样,“大人,您真的冤枉民妇了。不信、不信您让几位官爷到民妇家搜搜。民妇家可没什么沾泥的鞋。”    都说坏事传千里,村子里的婶子们最爱凑一块说道。晚饭过后,薛三杀人洗鞋的事,村里每户人家,几乎都有所耳闻。    “你还敢狡辩!”王捕头一看薛三婶嚣张,就止不住要冲前头。在王捕头看来,李怀玉是淮安城来的大官,又是驸马爷,文绉绉的说不过这些乡野刁民,总归是得他出面。    李怀玉倒是不计较,从头到尾冷静得很。面对薛三婶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李怀玉都无动于衷。    李怀玉继续道:“许先生已然验出,小玉是窒息而亡,后才被抛尸湖中。你既说自己昨夜未曾见过小玉,便解释解释这个吧。”    李怀玉朝角落里一个捕快示意,那捕快傻愣的走上前。众人才发现他抱着一床被子。    薛三婶脸色煞白,太过明显,以至于里正等人都注意到了。薛姨见此,扑向薛三婶就打,“是你,你到底对小玉做了什么?小玉是不是你杀的!”    “不、不是。”薛三婶哆嗦着说道:“这,这不过是床被子。大人总不至于,抱床被子来逼民妇认罪吧??”    “你既说,昨夜并未见过小玉,那便解释一下这几个鞋印。”李怀玉亲自上前,帮着捕快展开被子。    捕快这才明白李怀玉的意思,手脚利索了不少。他便说,大人为何莫名其妙让他抱了床被子来。原来,大人是将重要的证物交与自己了。    火光照射下,被子里头的白底上,清楚印着几个脚印。众人惊呼,议论纷纷。    薛三婶疯狂的摇头,眼睛里皆是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昨夜,小玉从家中偷走赵胡子聘礼,去到薛三家。”李怀玉平静的叙述,仿佛自己亲眼所见一般,“小玉知道薛三在外欠了银子,所以,昨夜她是打算去和薛三私奔的。只是她所料未及,薛三的丈人已然答应帮他还清那笔钱,条件却是不让二人再有接触。因此大雨之夜,怀有身孕的小玉,被薛三赶出了家门。”    众人安静下来,静听李怀玉的话。而此时,薛三婶惨白着一张脸,不停的摇头,已然是吓傻吓懵的模样。    “小玉被赶出来,无处可去,便想到了你。小玉既能以孩子威胁薛三,自然也能威胁你。她铁了心要将此事说出去。赵胡子是个恶棍,若被他知晓你将怀有身孕的女子说媒与他,他定不会罢休。所以,你就有了非杀她不可的理由。如果本官所料不错,薛三定是担心小玉乱说,尾随了小玉。他撞见你对小玉动手,所以你二人一不做二不休,联手杀了她,并一同抛尸河中。薛三回了家,你便多了一个包袱。”    薛姨听到此处,忽而哀嚎一声,她掩面痛哭,“我可怜的孩子啊!”    “你二人,就是用这床被子,将小玉捂死。你答应让小玉住下,给她铺床添被,等她放松戒备,你便将她推倒在床上,捂死了她。昨夜下雨,小玉的鞋底沾满泥巴,挣扎间就在被子上留下脚印。只要将小玉的鞋子带来,比对一下,便知真假。”    李怀玉说罢后,许奉连忙上前。他弯腰看鞋印,仔细比对,还用手指比划了一番,“没错,大小合适!而且,昨夜小玉穿了双新鞋,边缘平整、不见磨损!和这个脚印一模一样。”    李怀玉看了许奉一眼,复问薛三婶,“除此之外,还有小玉脸上的脂粉。薛三婶,你还有什么话说?”    薛三婶低着头,拒不看众人。她恍惚的摇头道:“我明明什么都处理干净,忙了整整一夜!怎么可能、怎么偏偏就忘记这被子。”    “真的是你!”里正诧异的指着薛三婶。    薛三婶哭道:“里正、里正……这根本不关我的事啊。是小玉他们一家欺人太甚。分明是薛老爹让我说媒,结果小玉怀了人家的孽种……我该怎么交代,往后谁还敢找我做媒?这不是坏我生计吗!逼我去死吗?我做了那么多年的媒,还从没见过这么恬不知耻的人家!”    “你、你……”薛姨哭着,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薛三婶埋怨的大哭,鼻涕眼泪抹了一脸,“我本杀不死她的,她都快从被子里钻出来了。谁知那薛三,忽然从门外窜进来,我们就……”    事情到此真相大白,可听得人心里难受。苏宝珠不知,究竟谁更冤枉些,她怀揣复杂的心情看向李怀玉,李怀玉却依旧镇定从容。    尽管这样,也未给李怀玉丝毫触动。    苏宝珠开始怀疑,今日那个满头大汗跑来救她的李怀玉,究竟是真是假。    第二日辰时末,万里无云碧空如洗,阳光照在乡间小路上,泥泞的地面渐显干裂。薛家村村口聚集了很多人,十分热闹。苏宝珠一行人启程回衙门,里正便率着村民们送行。人群之中,薛姨和薛老爹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薛三婶被绑着双手,交由捕快拉在马后。两个捕快一起押送,慢一步跟在后面。马车缓慢行驶,翁小古和车夫一同驾马,多出来的那匹马,便给了许奉。    苏宝珠靠着马车犯困,昨夜她翻来覆去一宿没睡,今日自当打不起精神。李怀玉与王捕头等人将就住了一屋,倒是不受影响,仍旧很有精神的整理着案宗。    苏宝珠沉着眼皮子,偷偷打量李怀玉。    李怀玉真的很厉害。寻常人知晓凶手后,都不会再深究什么细节。真相总是跟着死人埋棺材。可李怀玉却不同,他记着许奉验尸的说法,事后还派人到薛三家找凶器。连薛三婶的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怀疑,都坚持探查到底。    苏宝珠不由得替李怀玉可惜。以李怀玉之才,到定陵城当六品府尹,实在太屈才。    苏宝珠觉得安静,忍不住想找话跟李怀玉说道。苏宝珠想了想,开口问李怀玉,“李怀玉,先前你说许先生不足以相信,现在是通过观察,准备任用他了吗?”    李怀玉放下案宗,摇了摇头。他低声答道:“许奉并未答应到衙门任职。他不过是作为证人,到衙门走一趟。”    “啊?”苏宝珠的困意渐渐清醒了几分,“这怎么成?你不是还有案子要用到仵作?话说,许先生究竟有什么难以任用的缘由?”    李怀玉想了想,放下案宗,认真给苏宝珠解释,“许奉四年前曾在淮安拜师。他验尸本事不差,便被举荐给司职府的某位大臣,私里给人办差。五两银子,是他在淮安做事的价钱。”    “这么说,他应当很厉害啊!怎么沦落到了薛家村?”    “有桩案子……许奉怀疑凶手另有其人,为了证实心中猜想,不顾旁人阻拦,强行将人开棺验尸。死者是位有身份的官家小姐,待字闺中,许奉因此惹起众怒,被赶出了淮安城。”    “那,凶手抓到了吗?”    “凶手并非许奉猜测那般。”    “怎么会这样!”苏宝珠有些遗憾。    “所以,许奉才不可随意任用。他是仵作,若验尸时便已有所猜测,从他口中得知的结果,难免会存在偏见。于断案而言,是一大弊处。”    “我还以为……你会说他随意给人剖肚子验尸。”苏宝珠话说得小心翼翼,眼神看向李怀玉时,还莹莹发亮。    李怀玉沉默半响,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苏宝珠开口打破沉默,“不过,许先生必定是知道错了。所以,他才会不停的说自己不会断案,对吧!”    李怀玉勉强点头,“但愿如此。”    “只是,许先生为何不肯到衙门任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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