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孟广铭坐在床边,有些心疼抚摸着孟海平脸上青紫的瘀痕,语气柔和下来:“你是脸朝下掉的坑里吗?好好的孩子,怎么脸摔成这样。” 孟海平嘿嘿一笑,又忽的瞪大眼睛,道:“你们怎么知道我掉坑里了?” 孟云珠亦走到床边,道:“若不是找到上回我送给大哥的香囊,我们还毫无头绪呢。大哥,你既然昨日就被救到这里,怎么不让他们到家里传个话呢?” 孟海平轻“哎”了一声:“我也想啊,可是他们俩谁也不肯去,一个忙着治我,另一个说药材要及时晒没空。” 孟云珠脑海中浮现刚才那少年交谈时的神情语态,虽他救了孟海平,但人却是挺冷淡。 沈深插话道:“海平,你那日不是在酒家里吗,怎么不往回走,偏要越走越远?” 孟海平闻言目光顿时幽远起来,双手枕在脑后,细细向众人回忆这两日究竟发生何事。 那日在酒家独坐了一会儿,孟海平不仅没能醒酒,反而感到在觥筹声中,人愈加发热起来,于是想着干脆出得门外散会步吹吹夜风。 出门一路朝东走,不知不觉竟走出好远之外。后来看见道边房屋愈来愈少,出现一大片空旷草地,空气中亦有清香味,顿觉神清气爽。况且那晚月色尚佳,孟海平便欲在草地上躺着赏月亮。 谁知道大晚上看不清,没料想脚下有个大坑,一个不留神掉了进去,右股先坠地,孟海平很快发现痛得难以移动。 “我拼命叫救命,可大晚上的,周围都无房屋,哪里有人前来搭救。后来只好住了嘴,在坑底等着天亮。” “既然是摔了右腿,你这脸怎么成这样了?” 孟海平摸摸自己的脸,龇牙继续讲述。 第二日一大早,天一大亮,孟海平又开始喊救命。这次不过半个多时辰,就有人闻声而至,是三个十七八的少年。 众人找了根绳子将他从坑里拉出来,孟海平不能行走,便请求三人好人做到底将他送至家。三人有些犹豫,眼见要被抛在原地,孟海平忙拿出钱袋,想要拿点钱酬谢他们。 没想到正是此举带来了祸患! 那几人看到有钱袋,犹豫片刻便来抢。这钱袋里的钱正是孟海平辛苦抄书的工钱,孟海平哪里肯给,下意识就往身后藏。 三人见孟海平竟怎么也不肯把钱袋交出来,忍着腿痛也要不停与他们周旋,火气上来,三个人一起使劲,硬生生将钱袋抢了过来。 见孟海平还要来抢回钱袋,三人便开始对他拳打脚踢,肚子和脸都遭了殃。 孟海平眼看对方下手如此狠,连忙白眼一翻,装晕了过去。 三人又愤愤踢了他几脚才转身离开。 孟广谐气得用手捶墙,破口大骂:“哪里来的小痞子!光天化日当街抢钱,还殴打不停!我非要找到他们教训一番不可!” 孟海平幽幽叹气:“二叔,找不到的,县城这么多人,何况你也不知道是不是咱安平县的人。” 魏芊接道:“钱不要便不要了,终归性命是第一位的,表哥竟还和他们对抢,也是忒大胆了。” 孟海平无奈:“我也没想对方下手竟如此狠。”又朝孟广铭道,“爹,我这次始知赚钱不易了,辛苦的血汗钱,遇上三个小流氓,说没就没了。” 孟广铭颇欣慰:“你知晓这个道理就好,这次算是破钱消灾,人没大事就好。吃一堑长一智,你这次可以总结的教训可太多了。” 众人又聊上一会儿,孟广铭便向唐大夫提出要将儿子带回去。 “不行!老夫的病人从来没有没治完就走的。” 唐大夫大手一挥,决绝地拒绝了。 这……究竟谁才是孩子的爹!孟广铭气得哑火。 “你们要提早带走也行,不过怎么样也得让老夫把最开始治过去,要是治得不好伤情反复,这条腿废了可别来求我。” 一听孟海平的腿还有可能废掉,孟广铭立马吓清醒了。见他虽然性情古怪,但对治病很上心,据孟海平说,昨日一夜唐大夫几乎没睡在治他,心里对他也放心了,再不济去附近再探探他的底细也可。 王氏听说儿子被人打了,腿还动弹不得,哭天抢地,要来唐大夫处看儿子。可地方偏远,孟家又不是能每日雇马车的人家,都得靠脚走,王氏如今挺着肚子哪里能走这么远。 孟广铭再三保证儿子并无大碍,没多久便可回来,王氏又哭闹了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孟老爷孟老太两口子想去看看孙子也被孟广铭劝了下来。与其让二老瞧见孙子现在鼻青脸肿的模样,不如等他好了回家再慢慢看。 于是孟海平继续住在唐大夫处接受治疗,孟广铭公事繁忙,每日结束县衙事务天都黑了,只好将探望照顾儿子的任务交给了孟广谐,自然还有沈深和严洵。 沈深心里无奈,论起来,那日和孟海平一同吃饭的六七人,他既不是与孟海平关系最好的,也不是提出来东郊吃饭的发起者,可惜孟海平的爹最先找到的同学便是他,他还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孟海平抄书之事泄露给了他爹,说起来他还真是冤枉。 但孟海平可不管这一点,刚开始两天沈深前来探望他的时候,孟海平一直哼哼,摆足了架子。 沈深无奈道:“我说海平弟,我怎么说也是虚长你一岁,你给当哥哥的一点面子,这里好多人呢。” 孟海平头一偏,看见门外孟云珠魏芊站着聊天,孟广谐从窗户看出去正躺在小溪边呼呼大睡,只严洵在屋内另一侧和唐大夫神情严肃在探讨自己的病情。 其实他也只是有些小脾气,一则自然是因为那日他们都先行离开,将他一个人留在了原地,虽然是他主动提出留下来醒酒,但众人竟无一人反对甚至关切他几句,现下想起来孟海平不由犯了小孩脾气。二则自然也是因为自己的秘密被沈深曝了光。偏这两件沈深都有份,他又不如严洵机灵,探望他小片刻便去这里看看那里聊聊,只待在孟海平身旁大眼瞪小眼,孟海平自然将小脾气发在他身上了。 “来,喝点鸡汤。” 沈深手端着碗,右手拿着汤匙,便开始喂孟海平喝起来。 严洵这时也走了过来,看着孟海平喝下了今日第二碗鸡汤,自己也忍不住舀上一碗,果然味道鲜美,滋味浓厚。 “海平,你说这鸡汤是你门外那表妹熬的?小小年纪手艺可以啊。” 孟海平也骄傲点头:“最开始她给我做东西吃的时候,味道确是很一般,我好几次都是努力吃下去的,没想到不过短短时日,进步竟这么大。” 严洵笑笑:“这便跟咱们学问一样,熟能生巧嘛。话说回来,你这两个妹妹真是蕙质兰心,一个娴静一个温柔。” “……滚。” “滚。” 孟海平幽幽吐出一字,别以为他不知他在想什么,却不想说出的话正好与沈深心有灵犀。 严洵忙打哈哈:“开玩笑开玩笑,兄弟莫气。诶,沈弟怎么也对我歪鼻子瞪眼的?” 沈深又一个眼刀子飞过去,却不发一言。 “什么歪鼻子瞪眼的?” 魏芊进来正巧听了个话尾。 严洵处变不惊:“哦,没事。喝鸡汤喝的。” 魏芊忙问:“怎么了不好喝吗?” 她每日熬汤皆不出厨房,一直在旁边等,反复尝味道,没什么问题啊。 孟海平连忙接过话:“不是的,很香。别听他胡说。……,不过芊芊,明日别熬鸡汤了,喝多了,会腻。” 其实鸡汤虽腻确实滋味好,只是他现在因腿固定,身子只能起到一半,喝汤难受不说,还要沈深在一旁喂他,实是很尴尬,也只得含蓄让魏芊不再熬汤了。 “做些小糕点吧,你做的糕点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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