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依然忽然明白了男人的意图，不是好心，也不是为了出租房子，而是一种纯粹的恶意，掩盖在油腔滑调的表面之下。她早就知道，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男人的潜台词，她清楚得很。不只是娱乐圈才有那种潜规则。 “不用了。”乔依然绕开男人往外走。 男人跟上来，仿佛是要来拦她。 乔依然快走起来，穿过楼道，往楼梯下走。 一对情侣和一位阿姨也在顺着楼梯往下走。男人跟了乔依然一会儿，见她态度坚决，自己占不到什么便宜，便回去了。 见男人离开，乔依然的神经放松下来。她在楼梯中间的平台上停下来，吁了一口气。 乔依然到附近的一家七天酒店，一问一晚上的房费要三百多。她不舍得花钱，只得大晚上拖着行李往一家比较远的小旅馆跑。 幸好，小旅馆的费用不高，三十六块钱一天。因为价格低廉，有很多打工者长期住在这里。 乔依然打开隔板房的房门，一股霉味熏了过来。 房间很小，床单也不太干净的样子，不知道多久没洗了。 但是不住这里，又能去哪里呢？无论如何，先过了今晚再说。 乔依然检查了三遍，确认门窗已经关好，胆小的她甚至打开柜子看里面有没有人。最后她躺在床上，逼自己入睡。只有晚上睡好了，明天才有力气打工赚钱，赚了钱才能找房子。 就在乔依然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吱嘎吱嘎的声音，像是从隔壁房间传来。接着是男人和女人嗯嗯啊啊的声音。 隔板房的隔音奇差无比，隔壁男女的声音她听得清清楚楚。 第二天早上，乔依然依旧是被闹钟叫醒的。此时的她，有些恼怒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昨晚，隔壁战了好几场，害得她直到凌晨天色蒙蒙亮才睡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做上了美梦，没过多久却被闹钟吵醒了。 梦里，继父还没有因为做生意赔本，她还在上大学，她不必担心家里的经济问题，每个月还可以得到一笔生活费，可以给自己买衣服买书，偶尔跟室友们出去下馆子。 然而梦一醒，什么都没有了，巨额债务又压在她身上。打工、租房、试镜，有太多事情等着她去做，而希望却是那样渺茫。她被残忍的生活追着赶着，快要喘不上气了。 然而哀伤也不过两分钟，两分钟之后，该去搬砖还是要搬砖。她起了床，继续去昨天那家超市推销饮料，走之前跟前台阿姨说了一声，房间给她留着，今晚还要过来住。 一周后，李丽丽给乔依然打电话：“卧槽，依然你知道隔壁搬来住你房间的那对情侣有多奇葩吗？垃圾臭了也不倒，用过的盘子放桌上从来不洗！我回来以后就没见他俩扫过地，有一次我还看见那男的竟然把球鞋放进洗衣机里洗。恶心死我了！我跟他吵了一架，这几天我衣服都是手洗的。” 乔依然安慰了她几句。 事实上，上次被房东赶出来，乔依然第二天就打电话告诉了李丽丽这件事。等李丽丽回来之后，乔依然也取回了自己落在出租房的东西。那个时候，新的住户已经搬进去了。 “依然啊，咱俩再合租吧，我实在受不了这对奇葩了！”李丽丽提议道。 乔依然也想跟处得好一点的女孩子住在一起互相照应，可是她没有钱啊，她说：“我还在打工。” “哎，你那个超市促销，一天下来累死累活才一百多，赚钱太慢了。我帮你看看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这话，李丽丽虽然说得真真的，但乔依然并没有往心里去。她跟李丽丽，在B市，在娱乐圈，都是既没有关系又没有资源的人。 乔依然没想到，李丽丽过了两天又给她打电话，带着欣喜的语气：“依然，我跟经济公司签约了！” “是靠谱的经纪公司吗？”乔依然问。 “靠谱靠谱，绝对靠谱！我能把我自己给卖了吗？” “恭喜你啊，丽丽。”李丽丽的快乐也感染到了乔依然，让她感觉在娱乐圈还是有希望的。 “我跟你说，我把咱俩自拍的合照给我经纪人看了，他对你有兴趣，你明天有时间过来面试一下，要是过了，咱俩就能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真的吗？”乔依然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难道她这次真的要转运？ “当然是真的！我等下把公司地址发你，明天过来打扮漂亮点啊。以后成了娱乐圈一姐，可要记得姐姐我呦。” 第二天，乔依然早起打扮妥当，如约来到李丽丽的公司。 李丽丽的经纪公司位于市中心的办公区，4A级写字楼。李丽丽在楼下等乔依然，然后把她领进了经纪人周升的办公室：“迈克，这就是我的小姐们乔依然。” “哦，依然，快进来。”周升是一个穿黄色上衣，一条及踝牛仔裤配皮鞋，举止和穿着都有些骚包的男人，他喜欢下属叫他的英文名字，迈克。 李丽丽带着乔依然进去，迈克说：“丽丽，你今早上不是要去试镜吗？” “我没忘。那我先走了，迈克你要照顾好我小姐妹哦。” “没问题。”迈克点头，“去吧。” 李丽丽走后，迈克开始对乔依然吹他们公司，老板多牛逼多有钱，他们公司有多少资源，等乔依然签约后会给她安排多好多好的角色云云，把乔依然哄得云里雾里，最后迷迷糊糊地签了约。 乔依然回到住处，才开始怀疑迈克说的话靠不靠谱，然而不管靠谱与否，合同都已经签了，她只能安慰自己，连李丽丽都签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第二天，迈克给乔依然打电话，让她来公司，并且特别叮嘱说要她化妆穿漂亮点。 乔依然来到公司，迈克看见她，睁大眼睛，竖起一根手指点她：“噢，宝贝，你穿的这是啥？怎么还是昨天那件？” 乔依然有点不好意思，她没钱买漂亮新衣服，身上这一件是她最好的衣服。 “你跟我过来。”迈克领她到一间房间，里面挂着各式各样的时装。迈克一件一件往她身上比划。最后，他把一件黑白蕾丝的连衣裙搭在乔依然身上，并且带着她的肩膀让她看向穿衣镜：“这件怎么样？” “还，还可以？”乔依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太自信又不太肯定地说。 “我看见了三个字。”迈克说。 “什么？”乔依然疑惑地问。 “我很贵。”迈克有些得意，一般的蕾丝连衣裙很容易土气，可是这件黑白配色的蕾丝连衣裙，搭在乔依然身上，让乔依然就像一个脸上写着“我很贵”三个字的名媛一样，气质高贵。 乔依然换了衣服出来，迈克把右手虎口托在自己下巴上打量她，满意地说：“完美。” 乔依然有些不自在地拉了一下连衣裙的下摆，这条裙子太短了。因为她之前来的时候穿的是长裙，就没有穿打底裤。现在这样让她有些尴尬，好像半裸着似的。 迈克却没有注意这些，而是盯着乔依然的脸：“哦，天哪，你的脸怎么这么脏！” 乔依然还以为是自己的妆花了，忙看向镜子，等确认脸上没什么问题，她不解地看向迈克。 “这妆是你自己化的？” 乔依然点头。 “你真的会化妆吗？”迈克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然后出去叫人了。 迈克叫了一个人给乔依然化妆，还亲自给她选了眼影和口红的颜色。化完妆之后，乔依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终于相信自己是真的不会化妆了。 乔依然一边跟着迈克往外走，一边问他自己要去哪里试镜。 “试镜？试什么镜？”迈克大步走在前面。 “我们难道不是去试镜吗？”乔依然问。 “当然不是。” 乔依然跟着迈克下电梯，进了地下车库，迈克在一辆SUV旁边停下，打开车门，把乔依然塞进了后座。 进了车里，乔依然才发现里面已经坐了几个打扮得光线靓丽的姑娘，其中居然还有李丽丽。 李丽丽跟乔依然打了招呼，然后像其他姑娘一样，从随身小包里掏出化妆盒补妆。 乔依然看见这个情景，在众人面前也不好问李丽丽什么。 迈克开车，很快把大家带到了目的地。 目的地装修豪华，一看就是那种一掷千金的娱乐场所。乔依然虽然心中忐忑，但也只能跟着大家走进去。 进了一个空包间，服务员进来送菜单。 迈克把菜单一推：“你们随便点。” 一个女孩接过菜单来看：“真随便点啊？这些酒水都好贵啊。” “随便点，”迈克大手一挥，“反正老板付账。” 正在这时，迈克手机响，他看了眼，便推门往外面走去。 乔依然挪到李丽丽旁边，李丽丽正在重新刷睫毛膏，看着镜子一只眼睛瞪得老大。 乔依然小声问李丽丽：“丽丽，咱们到这边来干什么？” 李丽丽一边拿小刷子刷睫毛膏一边说：“陪老总喝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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