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花吃完后,还将嘴角的油舔了好几圈,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徐晓小口吞咽包子里面的肉肉。徐晓捧着包子,默默地转过了个身,心里流下两条宽面条。本来还可以当作大家都没有看见,自己一个人偷偷吃完的。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将手中的包子颁一半给她。 杏娘余光瞥见这番场景,有些气恼。将筷子重重地搁在桌上,发出“啪”地一声巨响:“既然吃完了,就把碗筷收拾到灶房,洗干净。姑娘家,虽然不用下地干活,但也应该帮着家里做些洗碗扫地这些轻便的伙计。不然被惯地又懒又馋,嫁不到好婆家。晓晓那是身子不好,头上刚受了伤,要补一补。你们也好意思盯着她手上的东西?晓晓在家里,哪一顿不是吃的白面馒头,喝肉粥,刚到你们家就要吃了这些苦头。我可怜的女儿啊——”说着不禁悲从中来,举袖就要擦拭眼泪。 徐晓和杏娘生活了好几个月,一开始看见杏娘哭还有些手足无措,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杏娘说来就来的眼泪。反正,也不要人安慰,过不了两分钟,她自己就会偃旗息鼓。徐晓边吃包子,边看了看自己胖乎乎的爪子,白白嫩嫩的,手背上的肉都要鼓起来了。也不知道杏娘从哪里得到自己身子差的结论。 虽然徐晓早就习惯了杏娘时不时的抽风,但赵家一大家子没有习惯啊。几个人连忙围着杏娘小心翼翼地安慰。什么“晓晓受伤了吃好一点,是应该的。家里没有人会惦记晓晓的一点吃食。”还拍着胸脯,保证说,“自己以后一定努力干活,早日让晓晓过上顿顿吃肉的生活。”直逗地杏娘破涕而笑。 赵小花也跳下凳子,小声小气忐忑地问道:“娘,妹妹受伤啦?她伤地重吗?山上的猎户受伤了,都会在伤口敷一些草药,不然我明天去采摘一些回来,帮妹妹敷上。”抬头飞快地看了杏娘一眼,又低下了头,“娘,我以后会对妹妹好的。”声音小得像蚊子的嗡嗡,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见。 杏娘压根就不在乎赵小花说了什么,不一会儿就自己擦干了眼泪,摆了摆手:“你妹妹的伤早就好了。你要是真想对妹妹好,就每天把盘子碗洗刷干净,不要让妹妹做事辛劳。你妹妹可怜见的,爹爹那么早就没了。受伤了,连口饭都吃不好。”赵小花听得直点头,用万分怜爱的眼神看了徐晓一眼,看得徐晓鸡皮疙瘩直往外冒,也不知道她脑补了什么。 杏娘看到赵小花认真的样子,心情也好上了许多。如果赵小花能事事想着晓晓,和晓晓做个伴,也不枉自己浪费这许多米粮养着。端起碗里的薄粥,一骨碌喝了个干净,然后将大碗递到赵小花面前。赵小花端着几口海碗,向灶房走去。 一顿饭吃得兵荒马乱,徐晓只觉得心累。 吃罢后,杏娘指挥赵大山将锅里的包子夹三个,给他娘送去。赵大山边夹,边吞吞吐吐地问道:“要不要给大哥,小弟家也送去几个尝尝鲜。” 一听到这话,杏娘就来气:“尝尝尝,尝个鬼。他们做的好东西,给你送过来没有。就你,还什么都惦记着他们。都给他们送过去了,家里还要不要过日子啦?儿子给父母孝敬是天经地义,应该的。可没道理说,兄嫂一家都要你这个弟弟养着。更何况,还是分家了的。东西我们给娘送过去了,就这么多。她想怎么分,想补贴她哪个儿子都不归我们管。以后也别想盘剥我们二房。该我们做的,都已经做到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说我们半个不字。” 听到杏娘的大嗓门,赵大山身子缩了一下,不敢再说什么。老老实实地从锅里挑出三个看起来大一点的包子,给他娘装好。乘着天色还早,送过去。 杏娘很看不过,赵家人每个月只洗一次澡,整天脏兮兮的德性。让赵小牛烧上满满一锅水,准备将所有人都洗涮干净。家里的衣裳,杏娘下午就和被套一起洗净晾干了。虽然补丁不少,大小也不合身,但洗干净之后,穿在身上也会舒服很多。杏娘准备找个时间,将衣服改改,袖口该缩小的缩小,免得裤腿处都拖到了地上,要少穿好几年呢。还能裁下一些布料,纳几双鞋底。 一大家子都在忙活,只有徐晓这个大闲人,坐在床上,将棉被下面的稻草揪下来玩。主要还是太,太无聊了。家里的伙计都不让自己干。天色已经暗沉下来,整个屋子都找不出一盏煤油灯,看人都模模糊糊的。乡下晚上,唯一的活动就是盖上棉被睡觉。不仅可以少吃粮食保持体力,为第二天的劳动养精蓄锐,最重要的是不浪费银钱。 杏娘过来的时候,徐晓已经揪下了第五根稻草,再揪下去,草席就要松散了。杏娘担心徐晓到了新地方,晚上会害怕,特地过来陪她说说话。 “娘。”徐晓扬着脑袋,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重返到幼年时代,徐晓和杏娘单独相处时总喜欢奶奶地撒娇,受不得一点委屈。明明,明明自己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摔倒了,膝盖磕破了碗大的伤口,血流如注,还能拍拍身上的泥土,继续往前跑。一边笑着安慰身边的人一点都不疼。一定是因为生理年龄影响到了自己的心理年龄,自己长大后就不会这个样子了。徐晓给自己找完借口后,将头继续埋在杏娘的胸口,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 杏娘温暖的手掌,一下一下地为她顺着头发。挠在头皮上酥酥麻麻的,让人昏昏欲睡。在这样闲适的环境中,徐晓不由得说出了饭桌上有关包子的问题。自古以来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样的分配会不会引起家庭内斗。可不可以以后分发东西的时候尽量公平一点。 杏娘揪了揪徐晓的耳朵:“真是个傻孩子。你以为家里每个人吃食一样多,就是公平了?明天,家里就要干农活,青壮劳动力自然要分得多一点,不干活就少吃点。谁家不是这样过来的。如果现在不把你凸显出来,从一开始就说明白了。那以后,你吃食的分量就得按照赵小花的来。要是这样,饭都吃不饱,岂不是让我的小乖乖都饿瘦了。” 似乎知道徐晓想要说什么,杏娘打断她的话:“你也不要对赵小花有什么同情。这周围多少人家因为没钱粮,把女儿卖到那脏地方去。我给她吃给她穿,就很对得起她了。再说,她要跟你一样,怎么可能一样。你的衣服都是你亲爹置办的,一件就要三四百文。他赵大山有什么本事,让他儿女穿这样的衣服。我是绝对不会拿我嫁妆贴补进去,我还指望你以后嫁入读书人家,你以后嫁妆不丰厚一点,怎么在夫家立足。你要是把旧衣服给她穿,恐怕她还嫌弃衣不够精,米不够细呢。我今天将她捧到跟你齐平,明天她就要爬到你头上来。有多大的能耐,就吃多大碗饭。她要怪就怪自己有一个没用的亲爹和一个早死的娘。当初徐郎去了之后,如果我不强硬一点,恐怕你被人吃地连骨头都不剩了,日子恐怕比赵小花过得还差——” 徐晓听得心神一震,赶紧收起自己多余的同情心。现在可不是不缺衣食的现代,为了一口粮食,卖儿卖女的不说多,但也不会少。刚来时的自己懵懵懂懂,以为除了网络,古代和现代农村也没有太大的差别。那是因为杏娘将自己收在了羽翼之下,将所有肮脏,黑暗的东西都隔绝开来。杏娘在人情往来方面比自己厉害的多,很多事情她心里都有成算,而自己只要听从她的安排,注意好和他们相处的尺寸就好了。 杏娘看徐晓被自己吓到了,连忙止住话头,抱着徐晓一阵亲昵抚慰:“哎哟,我和你说这些干嘛。你只用安心在家呆着,别的事都交给娘来处理。娘的乖乖哟,我是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还要看着你嫁人生娃呢。”说着把徐晓抱到床上,躺好。脱下鞋子,盖上被子,掖好被角,还压了压,出门去了。 徐晓睁着眼睛,眼前黑压压的一片。眼睛看不见,听觉神经就被无限地放大。再加上茅草屋隔音的效果本来就不好,徐晓可以听见堂屋里杏娘尖锐的咒骂声,和赵大山低低的道歉。好像又做错了什么事。在这哭闹声中,徐晓只觉得赵大山还有些伟岸的身子越来越小。没自己的主见,照顾不好儿女,确实没多大用。也难怪家里有劳动力,有田地,日子还过成这样。只是可怜了他那双儿女。 徐晓思来想去,既不能用杏娘的嫁妆贴补家用,也不能将自己的东西随意给予他人。自己又过不得自己吃肉,别人咽糠的日子。看来还是得尽快抄书,卖得银两,改善家里境况。杏娘那么在乎粮食,就是因为家里穷。否则,你看看现代,谁还把一袋米当回事。食堂里吃一碗,倒一碗的都大有人在。只要家里条件改善了,有一整个粮仓的米,谁还在乎家里人吃多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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