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沈亦城从很小就知道生命的短暂，医生说，他活不过二十岁。他几乎很早就接受了他一直走在死亡边缘的事实，在日复一日的治疗中早早的看淡了生命，自觉地这个样子，活着和死了无异。　　遇见琉月的时候是他此生中最后一次濒临死亡，他有预感，这一次病情加重他一定会死去，一定会。身边是母亲伏在父亲肩上发出的哭泣声，亲人的劝慰声，医生和护士的忙碌声，他忽然什么也看不见了，眼前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视野里出现一道柔和的光晕，四周嘈杂的声响减弱，他看见一个红色衣裙的女子逆光而来，眉眼灵动，生机勃勃。而后，他听见：“沈亦城，愿不愿意跟我走？”声音清澈，一如他想象的那样。　　他在她念出自己名字时就已经点头。　　她告诉他她是索魂的鬼差，因为他留在人间的执念太深，阻断了他们回阴间的路，所以他们两个要在人间呆一会。他点头，对她的话却没有那么相信，身上的病痛感消失了，可见他确实是死了，可是他对人间哪里来的执念呢？　　他们在人间一呆就呆了六十年。一路走南穿北，沈亦城却再也没有遇见一个熟知的人，由原来的随时会咽气到现在的不老不死，有了琉月，他才真正觉得，原来活着和死去真的不同。　　琉月是色彩鲜明的活着，或者说，像她这样才是真正的活着。　　“沈亦城，你在干什么啊？发呆？快给我过来做饭！”琉月在他们新开的小店后厨里喊着。　　沈亦城无奈的笑了一下，摇头说：“客人都被你吓跑了。”　　琉月穿着T恤和短裤，叉腰站着说：“所以说为什么要开饭店啊？你会做饭还是我会？还有，走到哪里开店名字都一样很容易被人发觉的，你要记得我们是鬼啊，鬼！你知道吗？”　　他们这些年在人间生活靠开店赚些生活费，由开始的舞厅到咖啡馆、古董店之类，再到现在的饭店，名字都叫寻迹。他们的店第一次挂牌时琉月盯着牌子看了很久，然后追问沈亦城为什么是这个名字，沈亦城没有回答。　　他们的饭店很快开业了，因为都不会做饭，就雇了一个厨师和一个服务员。服务员是个热情又八卦的小姑娘，叫厉小枝，厨师是个呆呆的胖子，菜意外的做得很好吃。　　“那个，胖子，给我做个红烧鱼来。”琉月朝着后厨大吼。　　厨师略有不满的伸出头来：“老板娘，我不叫胖子，我叫……”　　“好啦，小薛，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说多少遍老板娘也不会记住的。”小枝同情的拍了拍厨师的肩膀。　　沈亦城正在角落里看书，听到这里，摇了摇头：“琉月，你比客人吃的还多。”　　“老板说话了，老板娘终于可以安静一会了。”早就有了经验的小枝和厨师一起点了点头。　　“哎？你们搞清楚，谁是老板啊？明明他也是我雇来的……”琉月说着，察觉到沈亦城看过来的目光，声音渐渐弱下去。　　小枝和胖子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这天深夜，琉月趁着胖子和小枝都睡下了以后溜进了沈亦城房间里：“什么事？”一进门，琉月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要死啊，你不是睡了？”琉月惊魂未定。　　“怎么了？”沈亦城坐在书桌前打开了台灯。　　琉月咳了咳，少有的正色：“又有个孤魂要收了，对没错，你就是第一个，你去收来，我不能去，我法力被禁了。”一口气说完，怕他不答应，又加了一句：“你是鬼嘛，是有法力的，我教你几个法术，万无一失，绝对没问题，行不行？”　　沈亦城没说话，只是笑着看她。她迫于压力赔着笑：“求你啦，你说我对你多好啊，这点小忙都不帮吗？只是找个人等着他死了收个魂而已，求求你啦……”最后沈亦城还是禁不住她撒娇点了头。　　又是几天，琉月递给沈亦城一张纸：“这是你要去找的第一个人，把他装到这个里面就行啦，fighting！”　　沈亦城奇怪的问：“那当初你怎么没把我放进瓶子里？”　　“都怪你的瓶子太容易丢，我给弄丢了啊。”琉月理直气壮地说。　　所以到底该怪谁啊，沈亦城摇头，看过纸上的内容后皱眉说：“出了什么差错？”　　“没错呀，不是爱新觉罗玄晔吗？”琉月凑过去认真的念。　　“历史上，这个人名字不是这样写，或者说，目标生活的年代早了点。”沈亦城沉思片刻，说：“我很确定。”　　“那又怎么了？找到这个人就行了啊，既然出现了就一定有这个人，你加油。”她不甚在意，推着他往外走：“快去吧去吧，他人生的转折点快到了。”　　他叹了口气，朝着窗外一跃而起：“我试试吧。”　　风在耳边猎猎作响，他恍惚听见身后琉月说了句什么，没有回头，他轻笑了笑，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