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苏月才刚醒周睿就爬起来了。 她从被子里钻出头，把脑袋掉到床沿上，迷迷糊糊地问：“小海哥？今儿咋起恁早哪？” 周睿正轻手轻脚地走去开门，听到声音，一回头，看到一个悬空的黑乎乎的脑袋，顿时吓了一跳：“哇啊！你作死啊，大半夜的扮鬼！” “你才是鬼呢，走路都不带声的！再说，哪里还大半夜，天都亮了！”苏月不满地回他，顺势晃了晃头，及肩垂髫因披散倒挂在空中甩出一道弧。 周睿身体绷了一下，没忍住上前抓住她头发泄愤般扯了扯。 “啊！疼！”苏月大叫一声，抓住他手腕救出自己头发，然后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撅着嘴瞪他：“你干嘛啊，看不惯我头发比你好看哪！” “哈！你比我好看？啧。”周睿冷笑一声，不屑地撇了撇嘴，一脸的“我懒得跟你一般见识”。 苏月朝他皱了皱鼻子，挪到床边一刺溜滑下去，顺手拿了架子上的衣服穿上。 “今儿这么早起，去拾穗呀？” “拾个……”周睿顺口想说句“拾个屁”，猛然想起昨天她让带她一起，到嘴的话硬生生拐了弯：“啊，拾穗。可辛苦哩，你要不就别去了吧。” 苏月不为所动，继续穿衣服，抽空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不，我要去。我都起来了。” “你！”周睿似乎又有些怒，但手抬了一半又压了下去，深吸一口气不耐烦道：“爱去不去！走累了别哭就行。” “嘿嘿。”苏月穿好衣服，奸计得逞般笑了笑，蹦过去用两只手抱住他右手臂。 周睿眉头跳了跳，不悦地看着她的爪子，用力抽了抽，但她抱得死紧，愣是纹丝不动。 “放开。” 沉冷的声音，明显表达着主人的情绪。然苏月充耳不闻，只扬起大大的笑脸装无知：“走吧小海哥，趁爹娘还没起，咱赶紧把该准备的都准备了。” 周睿抽着嘴角，憋得差点内伤，最后终于没忍住抬手呼了她一巴掌：“准备啥，你当少爷我要去做贼吗！” “啊，原来不是吗？”苏月瞪着眼，放开手揉了揉被打疼的屁股，然后一脸失望加委屈地退后两步：“那我不去了。” “……” 周睿气得说不出话来，扬起手想打，看到她仰起脸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又扫了眼她的小身板，愣了愣，最后愤愤甩了甩手，直接开门出去了。 苏月看着他的背影，嘿嘿偷笑着吐了吐舌头。 笑完，她突然又有些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不怕他了？而且，那般作死的撩拨他也不打她了？不过，看到他被自己欺负得有火发不出的样子，真是莫名好兴奋啊！ *** 苏月说不去，但最后还是跟着去了。因为周睿竟然真的正儿八经在吃完饭后跟李氏说要去拾穗。 所谓拾穗，就是去收割了粮食的地里去捡麦穗；这些麦穗大多是收粮的时候不小心掉的，一般都不会有多少，所以基本没人特意废人工去捡。只有那种实在穷得吃不上饭的人家或者家里孩子没事干爱折腾的才会去。 不过，李氏向来节俭，还忙着收粮的时候看到地上的麦穗都觉得浪费会忍不住捡，如今虽没有特意请人当回事去做，心里却也还是想着的。 于是，周睿这么一提，李氏顿时甚感欣慰，把他好一通夸，然后就开始招呼一大家孩子跟着他一块去了。 奇峰镇地形主要是平原，一马平川，背靠大青山，腰环秀水河。主街为南北向，多是摊子商铺，平时也就一里长，集日里会有临时货郎担子并周边村子来赶集的乡邻来摆摊，往两边延伸出去能长至两三里；主街偏北处被秀水河拦腰截断，河两岸有秀水桥相连，桥两侧有一些面向河水的高档店铺，称为东西街，但是没有主街长。 周家在镇子北部，离大青山脚约摸两里地；出周家一路沿街走，到秀水桥前转西街至镇子口又两条路，一条是进云州城的官道，一条略小，通往地里，是平时运粮用的。 周家家境不错，共有百顷良田，大部分都在“大田里”，不过周睿并不是真心要去拾穗，所以带着一串萝卜头走到镇子口往粮道走了半盏茶便直接拐了弯，走上了去往“九羊坳”的路。 苏月重生回来后还没出过镇子，前世的记忆也早已模糊，这会自然也分不清这些小路，便刻意落后两步问长富：“真去九羊坳呀？” 长富往前边周睿那瞟了一眼，犹豫一下，点了点头：“是、是啊。” “去干啥哪？”苏月凑过去，压低声音：“都这时候了，就告诉我呗。”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周睿还是听到了动静，回过头便看到她双眼亮晶晶地对着长富，莫名有些不高兴，没好气凶道：“到了你就知道了，哪那么多废话！” 长富刚想回话，听到他那么说，无奈地看了苏月一眼，陪笑：“对啊，小姑你去就知道了。” “哦。”苏月闷闷地点了点头，对着重新若无其事转身继续走着的周睿呲了呲牙，小声嘟哝了一句：“小气鬼！” 这回声音很小，周睿隔得远没听到；长富听到了，看了她一眼，默默转过头装没听到。 *** “九羊坳”没有羊，也没有山，自然更没有坳；除了大片平地，只有一个小土坡，坡下是秀水河的支流青石河。青石河流至山坡处，靠近田地的地方有一处深潭，名唤九羊潭。这处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想来便是因为这个潭了。 正想着，就听后面明珠明玉中的不知道哪一个开口问道：“小叔，这潭就圆圆一个，也不像羊啊，为啥叫九羊潭哪？” 周睿回头瞄了一眼，做了一个“你是不是智障，我不想跟你说话”的表情，又把头转回去了。 苏月偷笑了一下，悄悄回过头，便看到双胞胎中的一个呆了一下，然后委屈巴巴地撅起了嘴。 长富走过去，摸了摸他的脑袋，话却是对另一个说的：“明玉知道不？跟你哥说说。” 明玉眨眨眼，笑嘻嘻地看了明珠一眼，得意地晃了晃头：“知道！奶奶说过，是因为九羊山的仙人。” “什么仙人？”明珠瞪大眼，惊讶地看着明玉，声音有些急切：“我咋不知道？” “我咋知道你咋不知道？”明玉撇了撇嘴，“大约奶说的时候，你梦神去了呗。” “我……” 明珠想反驳，顿了一下，直接没理他，转头去拉了长富的袖子，央求道：“什么仙人，长富哥跟我说说呗。” 长富笑了笑，顺手呼撸了一下他的头发，“好吧，反正也是闲着。喏——那边那大石头，看到了没？” 悄咪咪偷听故事的苏月顺着长富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潭边有一近圆形的巨石，稳稳立于斜坡之上。 “嗯。”明珠点了点头，继续问：“那石头怎么了？” “你仔细看，那石头在哪里？”长富微笑。 “山上啊。”明珠答。 “嗯，没错。什么山？”长富继续笑。 “九……就、就是山啊！”明珠想说九羊山，突然想起九羊山是大青山里神女峰旁边的那座，于是卡了卡壳。但是，他脑子也算好使，很快就转过弯来：“咦？这山明明都是土，哪来那么大个石头？” “这都不知道？”明玉插了一句，趁机鄙视：“肯定是仙人搬来的咯。” 明珠瞪了他一眼，没理他，继续充满求知欲地看着长富。 长富轻笑一声，把手放在弟弟后脑勺上，一边走着一边说起故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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