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扔完垃圾，快步走向靠在墙边的纪暗，平日里总是笑着的他，现在一脸愁容。她心一动，知道定是纪绯已经忍不住和他说了鹿鸣的事，现在看这样子，纪暗一定是利用自己的人脉网查了一圈，查不到鹿鸣的任何资料。 那是当然，一只修炼千年的老妖怪，人间能有他的资料就怪了。 “子衿，听纪绯说，你，有未婚夫了？”纪暗斟酌了一下用词，怎么样才能体现出他的不满和疑惑，“我怎么从没听你，和你哥哥说过？他，真的是你的未婚夫？而且，他真的叫鹿鸣么？” “纪暗，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她踢走了脚边的石子，原本想和他并排靠着，但是想到自己今天穿的衣服是白色的，靠在墙上容易沾灰，就放弃了，“我知道你查过他了。你甚至也查过了我。”看到纪暗躲闪的眼神，她也不甚在意。 “我是为了你好，我们从小一块长大，从没听说你长辈有关照过你们一家，叔叔阿姨发生意外之后，也没人来关心你们兄妹俩，现在凭空出现一纸婚约，你让我怎么信得过。”纪暗抚了抚眼镜，“温子幽不是个合格的兄长，他撂下你一声不吭走了，我不能不管你，子衿。” 子衿被他说的没脾气，低着头自顾自踢石子。良久，她才幽幽开口，“纪暗，你还是和小时候过家家一样，爱管东管西的，像个老妈子。” “子衿，我是，”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你以为我真的那般傻，真的信了那纸婚约么？他来的那样蹊跷，你以为我没有怀疑过么。” “那你怎么……” 她的视线从石子上转向纪暗，“因为我实在太寂寞了。” 纪暗原本还想说什么，但是看见子衿双眸里荡漾着的暗波，像是涌动着涓涓流水，似开心，又似难过，更有解脱。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好也跟着蹲下来。 “温子幽不仅不是个合格的哥哥，他还是人渣。这么多年了，音讯全无，生死未卜。临走前还让我等他，凭什么呢。在我被各种压力和误解压得喘不过气来，在我病的神志不清的时候，在我摸着家里的每一处，回忆小时候的时候，他在哪呢。我人生的好多重要时刻，他都不在，只有我，看着人流涌动，看着灯火阑珊，看着万家灯火起，又听着旁人的欢声笑语。只有我，一个人。” “你不是一个人，子衿。我家就是你家，我和纪绯就是你的亲人啊！”纪暗激动的攥住子衿的手，可是她只是轻轻一笑。 “纪暗，你不觉得你很残忍么？你家是你家，不可能成为我家的。我有多不想和你们一桌吃饭，你知道么？每次坐在一起，看见你们其乐融融，我就觉得自己很碍眼。你总是自以为我形单影只，逢年过节总是要叫上我，可是你没想过，我愿不愿意呢。”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隐隐带着哭腔，“我知道你和纪绯，还有叔叔阿姨都可怜我，同情我，想要照顾我，可是我不想啊，我应该有人照顾的，我也应该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啊。我不想被人施舍，所以即便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我也没有向你们抱怨或是借钱，我不想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质，你懂吗，纪暗。” 纪暗的心，随着子衿一声声隐忍的抽泣，越来越沉，他只想着子衿没了亲人，他们来当她的亲人，来关心她，爱护她就好了，但是她忘了，她是温子幽一手带大，又狠心抛下的。他们俩兄妹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骄傲的像孔雀，她的自尊心接受不了他近似施舍的同情。正是因为她喜欢纪绯，把他当作哥哥，把他的父母看作自己的长辈，所以她不想欠他们的情，不想因为她的自尊，浪费了他们的好意，也毁了两家人之间的关系。 子衿在地上蹲着久了，她摸着墙壁，慢慢的站起来，脑袋有些充血。她嗅了嗅鼻子，背过身说：“纪暗，谢谢你，谢谢你代替温子幽关心我，谢谢你代替他履行一个哥哥的职责。但是，你不是他，谁都不是他。温子幽就是温子幽，在我这里，谁都替代不了的。” 纪暗想要去捉她的手，但是途中又放弃了，右手慢慢握成拳头，“那鹿鸣呢，他就能代替温子幽了么？” 子衿向上瞥了一眼，似乎与谁目光相接，可下一秒她的视线又转了回来，原来那个地方也是一片寂静，只留几片唰唰作响的树叶，伴着摇晃的树枝，在夜风中起舞。 “不能，鹿鸣他不是谁的替身。他就是他。”子衿说完，纪暗自嘲的笑了笑。而另一边躲在墙角偷听的影子，也终于消失不见。 鹿鸣听完后，只觉得整颗心都要跳出来，他很想现在化形，肆意奔跑在丛林中，嘶吼，嚎叫，或是扑进水流中，畅快的打滚。 他不是谁的替身，他就是他，是小姑娘的老妖怪，是卿卿的幺幺。 叱咤妖界，纵横人间的小妖王，久违的感到了心动。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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