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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裕走在人烟稀少的山村,暮色下烟雾缭绕的山林间透露出淡淡的青烟,远方,几处人家的烟囱正冒着炊烟,一阵阵熟悉的味道随风飘向远方。他听着川溪瀑布从山顶坠落于谷间的声音,那一泻千里的气势雄浑,仿佛吞并山川万物一般。    空气中淡淡的潮湿让他有些不自在,或许是这些年很少来川外的缘故,他感觉浑身难受。    走了许久,他感觉额前的发丝都能挤出水来,也许是心烦意乱,他看起来非常急躁不安。  消息从西沧传来十几天了,那个人被冥帝关入蛇窟一事,整个东禹国都知道了,百姓们开始在脑海里思索着妖界是否有位公主,可,无论如何思索,都记不起。    狱军府有一半的人也记不清有这么一个人,只有少许的人还记得西郊庭院内出现过一个神秘女子,每逢节日,都会做满一桌子菜,菜的香味通过庭院传入修炼府邸,想想看,已经有四年了,她似乎在未出现过禹都。    他走访了许多人,没有多少人愿意趟这趟浑水,他还清晰的记得离开禹都时长老们都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歪坐在长椅上,漫不经心地说;“如果你愿意去,那就去吧。”    狱军一直在闭关,其实这些年他从未离开狱军府,不管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禹都人与人之间的情缘寡淡,他也不是第一次才知道,尽管他与那人的关系不怎么样,毕竟曾经是同门。    前几日从探子口中得知,佛见笑已经被黑娅关入蛇窟,对她用刑的正是佘於,这个嗜血变态的人有“狱中屠夫“之称,早些年他便听奉迎王城的百姓议论此人,他曾受奉迎王之命,剥去左幕僚的皮挂于城楼,为了保证皮肤被剥下的完整性,他将尖锐的刀浸泡在有锅内,等滚烫地油沸腾的时候,刀的温度会达到最高,一触碰人,那些原本有弹性的肌肤便会像鱼鳞一样随着刀的切割慢慢脱落...  他会在夜深人静时将新割下来的皮缝好,披在身上,甚至…    不禁浑身打了个冷战,他加大了前行的步伐。    转过几处人家,他终于在一处竹林停下,风过,一阵清爽地“莎莎“声伴随着竹的清香扑面而来。    他陶醉地看着高耸苍郁的竹林,看着前方狭窄的小道,突然,竹子被掰断的遒劲声,在微风瑟瑟中响起,顺着声音望去,一袭白衣惬意地站在半空,脚下轻踏着一株竹子,一手拿着竹篓,一手正采摘竹叶,似乎感觉到下方有人,他停下手中动作,看向来人。    “余裕。“那人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喜悦地笑意,他一跃而下,将竹篓放在地上,开始打量面前这个心爱的徒弟。    “师傅,好清闲啊。”余裕不自然地说,脸上闪过一丝苦意,外面的世界风起云涌,而这里却似世外桃源,“师傅,你过得怎么样?”    落异笑了笑,“挺好的。”    看着那样的笑,他语言就止,最后,只是吐出这样的话来,“师傅娶妻的时候,弟子没有来,你没有生弟子的气吧?”    “...”落异无语摇着头,而后拿起竹篓,边走边说,“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对了,你入狱军府呆的怎么样?”    犹豫了一下,“没有你的福佑,我被派到禹都西郊的墓地,成了个守墓人。”看着他清冷的侧脸,余裕喃喃到,“是蛊族的墓。”    “我以为他们已经被遗弃在荒原,没想到狱军还是有些情分的。”将竹篓放在窗户外的高台上,阳光正好洒在上面,他捋起衣袖,搅匀里面的竹叶,欢欢说,“远离狱军府,也是好的,你要继续韬光养晦。”    “要到什么时候?”冷笑了一声,他看到他衣服上隐隐作动的光影。    “等到,”停止搅动,他收回手,“下一次血月日。”    “...”怔住了,“好久。”    “我倒是希望那一天晚点到来,狱军与冥帝之战起,风云又将聚变,百姓没有几天好日子了。你若登上了高峰,记住我曾经对你说的话。”看着他,落异说。    点头,“师傅,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外面已经很动荡了,你真不知么?”    捋直衣袖,他掸去上面沾着的竹叶,“我已经有半年未出这片林子了,对了,昨日刚酿的竹叶青,待会儿你尝尝吧。”他笑着说,像个孩子一样兴奋,”这孤僻的山林已经很久没有来过熟人了,没想到今日你会来,我这就进城买些好吃的,你...等我回来。”    “师娘在么?”看着竹林深处两层楼阁。    “她进城了。”    “师傅!”    “难得你来一趟,不知下次见面什么时候,我这就...”快速打断他的话,落异的脚步有些凌乱。    “你不用忙活了。”    “我很快,就,就回来,你……”他说这话时,踉跄了一步,而后镇定住身子,继续前行。    “你听说了么?”余裕没有动,只是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静静说,“她出事了。”    默然停住,他屏息凝神,脸色一白。    “她出事了。”余裕再次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救她,也是有你愿意救她。”    “...”    “整个凌云的人都知道她被锁进蛇窟性命垂危,东禹国没有人愿意舍命救她,狱军已经闭关多日,各长老为了争权都得你死我活,我知道你已不再问世事,可是,师傅,看在她是你弟子的份上,救救她吧!”一想起青山上那个没心没肺,总给人带去麻烦却为了爱一意孤行的女子,他的心是复杂的,佛见笑是执着不畏惧逆境,不抱怨命运的奇女子,他曾经被表相遮住了双眼,而今,看到真相,心尖都在颤抖。    “我..”落异痛苦地看着他,面色苍白,紧抿着双唇。    “我知道这么做有些自私,甚至…甚是会伤害到师娘,可是,师傅。”她猛然间跪倒在地上,神情悲怆,“但凡我有一点办法也不回来找你的。”    这种闲云野鹤的日子注定是不会长久的,其实,落异早该知道的,“该来的总会来的,况且,我…本来就欠她的。”    凝神望着他痛苦的脸庞,落异释然一笑。    夜晚很黑,很黑,万里苍穹看不见一丁点繁星,就是再这样漆黑的夜里,西沧王府门前彳亍一位衣着鼠貂锦袍的男子,在奉迎能穿上这样精致锦袍的人没有几个。    原本这样有权有势的人,该是再这样寒冷的天气躲在家中享受火炉带来的温暖,可他偏偏在冷风中瑟缩着,想必是在等待很重要的人,他时不时向紧闭的大门望去,朱红色的高门,如一座巨大的城墙,阻挡住中年男子焦急炽热的目光。    终于,们开了个小缝,从缝中探出一位少年,或许是管家禁不住寒冷的天气,已经入睡,随便派了一位小孩蹲守。    那少年脸色冻得通红,此刻正焦急四下观望,似乎在看来人是否还在等待。    中年男子一个大步,跑到朱红色的门口,急迫地问道;“在吗?”    少年摇摇头,有些惋惜地看着他。    他迫切的眸子笼上一股失落,抽动着嘴角,尴尬地车出一个微笑,像是安慰少年,又像是自我安慰;“没事,没事,也…也…不是第一次了。”踉跄地转过身子,僵硬笔直的身子差点摔倒在地上。    少年慌忙打开大门,搀扶住她的身子,“那个,那个…”  “你知道她去哪里了么?“紧握住他冰凉的手,中年男子的声音在黑夜里有些颤抖。    少年垂下头。    “算了。”不再为难一个少年,男子叹息一口气,“如果,如果…下次她回来了,请一定告诉我。”    “您,您能告诉我您住那里吗?”    “风满楼。”中年男子轻轻吐出三个字,便消失在夜色中。    少年仿佛在哪里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他想如果老管家在,一定会知道,奉迎没有管家不知道的地方,即使是城郊偏僻的桐庐湖面馆他也很清楚。    奉迎实行宵禁已经很久了,这种里坊制制度虽然令很多人心生不满,但也在一定程度上维持了王城的安定,原本混乱的局势,在很短的时间得到控制。    漆黑的夜色,城门依旧伫立着站岗的士兵,他们高度紧张地盯着空旷的四周,进城的人都需要严格的检查,不过,很快就要关闭城门了,一想起待会儿可以小憩一会,许多士兵都格外兴奋。    城门上突然闪过一个模糊得身影,站岗的士兵丝毫没有察觉,只是如方才一样,等待着,有些已经打着哈欠,倚着城墙偷偷闭上眼睛。    那身影连续越过许多家的房顶,如幽灵一样矫捷轻盈的身子在黑夜里一闪而过,冰冷的夜,街上静悄悄的,那个黑影瞬间消失在夜幕下。    西王府琉璃瓦房上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此刻,他正凝视着消失在夜幕的人,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那黑影最终停留在奉迎蛇窟,他警惕地扫视四周,发现没有任何异常,才跃到地上,以极快地速度封锁住看守侍卫的穴道,而后从他们的腰间掏出蛇窟的钥匙,打开,可进入蛇窟的一霎那,他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肃杀之意。    他凌空倒翻,如玉渊腾蛟一样灵巧地躲过,那双疲倦的脸上终于在烛火扑朔中露出水面,战斗似乎一触即发,他浑身汗毛直立,犀利地眼睛怒视者黑夜中白色的身影。    他站在烛火闪烁的黑暗中,亚麻色柔软的头发披到腰间,一双幽兰的眼睛正凝神望着他,仿佛是在看一位故人,带着几分探索的询问,烛火在他妩媚阴柔的脸上跳跃中着,从额前的发到细长柔情的双眸,在到挺直的鼻梁,他静静地看着,直到被他讽刺的声音打破。    “你终于来了。”那人向他走来,眼眉轻挑,声音终带着不易察觉的得意,“我还以为那姑娘一文不值呢?”    疲倦地镇定心神,他用一种反讽的语气回应,“真是辛苦冥帝在这么冷的天等着,在下真是荣幸至极。”    他轻哧一声,饶有兴趣的又打量他一番,说;“你坠入妖界八年,这脾气也变得邪了,听说你与青山上那些小妖关系不错,即使重回正道也不愿与狱军府为敌。”    “世间妖总会有好坏,正如正道亦会有邪恶之人一样。“落异看着他淡淡说。    “这想法倒是与那顽固的和尚不同,“冥帝看他的目光与方才大为不同,他似乎有些幸喜,这少年骨子里的倔强和无情与自己当年很像,这也让他想起二十年前的白狐山,在那个…年少轻狂的岁月里,他在雪山下倔强地等待着那个人,用的便是这样轻描淡写的神情,可是,这样故作镇定之下必定是焦躁不安,如今看来,并非所有的情况带来的结局都是有回旋的余地,有些债会跟随一辈子。    “你要我做什么?“落异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当下立即问道。    “我要你去杀一个人。“她静静回答。    “谁?“    “川青候落元,也就是你的叔父。“他一字一句地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很是得意。    洛异震惊,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可随机那双惊讶地眸子慢慢恢复平静,他已经明白了面前这个人的阴谋,他要让他背负一世骂名,让落氏一族的名誉毁于一旦,其实这些年,他做了太多给家族蒙羞的事情,也不差这一件,当下他毫不犹豫地应允,并以一种轻松自嘲地口吻说道,“好,反正我早晚都是要杀了他为我母亲报仇的,这要求正合我意。”    “既然如此你可一定不要让我失望。”似乎是看透了他,冥帝也不点破,嘴角噙着浅浅的笑,在黑夜里那笑有些虚幻迷离。    “我要见她。”说到她时,洛异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的眼皮不自然跳动着,眼脸下垂,不似方才的安定自若,尽管他知道在此刻需要镇定,但是身体不自然地抖动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    冥帝自然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没有立即回应他,只是将手指一挥,烛光尽灭,缓缓退入夜里。    “我说了—我要见她。”洛异愤怒地看着黑暗的四周吼道。    “我只给你半个月,如果你能将洛元的头颅带回奉迎便可见她,如果不能…我会将她的头颅给你的。”    “岚吉!!!”  “好自为之吧。”  “…岚吉…”  “…….”    风,四周除了“呼呼”吹来的风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洛异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明锐的眼睛再无一丝生气,他安静地退到蛇窟口,冰冷的夜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冰刨,砸在脸上生疼,他麻木地伸出手将它接到手中,紧紧握在掌心,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内心的焦躁不安。    该来的总会来的,只是为什么会是这样,仰头望天,他仿佛看到夜幕中一位少女迎着风咧嘴大笑,青山上那抹醉人的笑,融化他的心,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中如一朵洁白无暇的雪莲,静静地,不经意间地在他心中绽放,然后,生根,发芽….    他忽然好想见她,哪怕只是一眼,可这样的要求对此刻的人来说已经成为奢望,这些日子,她---过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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