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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小赵紧急包扎救我,现今我已经是个死人了。”蒙毅越说越尽兴,忽而眉头紧锁戛然而止,倚着蒙恬捂着自己的胸口,“兄长,阿毅心口好痛。”    赵跃睁大了眼睛,口技不行演技来凑吗?    等着蒙毅面色苍白,嘴唇微微有些发绀,结结实实就往地上之时,赵跃才知道蒙毅果真是天生有疾,方才路途遥远她脑子一热还让他背着回来。    蒙恬熟稔地将他扶住,而后径直将他抱起来就近找了客房,安安稳稳地平放在床榻之上。    赵跃担心吕不韦趁乱将她逮住杖死,悄咪咪跟着这两兄弟屁股后头寻求那一点可怜的庇护。    蒙毅紧闭着双目喘着粗气,此刻陷入一种供血不足的状态。    赵跃大了大胆子,伸出小手在他脖子边靠着,那脉搏虽不足,倒是还在工作的。若是没了脉搏,这类心脏之疾很可能要了他的性命。    赵跃拍着他的肩膀与他说话,“能听到我说话么?”    蒙毅睁了眼睛,瞧住她而后虚弱地点了点头。    “莫要闭着口鼻,用力呼吸,要是日后无人在侧,觉得呼吸困难时便用力咳嗽。”赵跃扶着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巴,而后转身对着蒙恬,“他日后再犯心悸晕厥过去,第一件事便是探脉搏,若是脉搏虚弱或是没有意识,即刻像我这样按着他的胸部,直至他恢复脉搏。”    赵跃跪在蒙毅旁侧,将一只手的掌根放在蒙毅胸部的中央,而后探出他的心脏果真在右处跳动。    赵跃对他的心肝脾肺肾都起了兴趣,不知道他只是单纯的右旋心还是连着其他脏器都移了位的“镜面人”?    无论怎样,只望他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永远能这样安稳的耍着嘴皮子便好。赵跃努力回忆着在学校里校医室帮忙时学到的急救知识,这蒙毅与旁人是相反的,她思索了一番,手掌稍稍移右了一些,而后将另一只手的掌根置于第一只手上,咬紧了牙关用力按下去,“按下去要在两寸至三寸之间。”    约莫按了三两下,左胸的伤口也不浅,蒙毅默默地低哼了声,而后手中死死扣着榻沿有气无力道,“我现在还不想死,轻一些可好?”    赵跃掩嘴笑了笑,瞧着蒙毅只休息片刻面色便好转了过来,再观他呼吸时的症状,十有八九是先天性肺动脉狭窄。这种心病若是轻度,有些人会随着长大慢慢好转。只可惜蒙毅这症状已是中度,根本做不得耗氧量大的事。若是不加注意,等他再大一些即便寻常的一些事也会受累,所以也只能好好呵护着一生都这么养着了。    蒙恬瞧着赵跃,面上虽肃穆而冷酷,可眼中那股子难过在眸子里闪烁,退了一步后朝着赵跃正正经经的拘礼,“姑娘请救我弟弟。”    赵跃连连摆手,心中发虚,“我不是大夫,只是见过类似的病状。这是天生的心病,就好似手指有长短,短的接不长。这心病每发一次都是严重的损害,所以不能再让二君子胡闹了。我摸了他的脉搏,他的心室应该没事,只是连着肺部的脉络狭窄,所以一旦太过劳累血液输不到肺之中,便会胸闷气短引发心悸。今日对战刺客太过惊险,以后千万不能让他出任务了,若是任着性子耗损,迟早累及心脏。若是真的到了那种程度,神仙也难救了。”    蒙毅听了这话,急急得要坐起来,口中又开始逞能,“不不不,兄长不要听她的话,我没事!我要和大父与阿父那样做将军。”    倒底还只是个小孩子,说着说着原本吊儿郎当的性子消失干净,小脸急得越来越红,抹着眼泪无声地哭着,声音变得越来越弱,“我就要做将军!”    蒙恬扶着他起来,倒也没怎么苛责于他,耐着性子好言安慰了下来,“好,兄长答应你。”    “真的?”    蒙恬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阿毅若是成了战场之上病死的将军,倒也为蒙家挣了光彩。”    “兄长又取笑我……”    蒙毅扁了扁嘴,下巴虽抬得老高,却也明白过来,成为将军确实是荣光之事。可若是他犯了心悸从马上摔下来,拖累了自己的军士给蒙家人丢脸,怕是要成为秦国的笑柄,也不再坚持了。    客房里头众人都围着蒙毅转,吕不韦手中没有证据,他的那些个仆卫死了个精光,唯一剩的两个赵成与阿束并不是做细作之类的料,早就被赵政的“宽厚”给收买了,根本套不出几句话来。    吕不韦赔了夫人又折兵,结结实实吃了个哑巴亏,可他还不能把蒙氏兄弟怎么样。新王登基他要肩负辅佐重责,朝中势力复杂,若是少了蒙骜的支持,他将失去缓冲的余地直接受到华阳太后的掣肘,届时大事难成。至于姜英,虽出色却没有忍性,吕不韦本就对她不是那么满意。好在赵政尚年少,他还有许多时日栽培家族中别的幼女,再不济也比眼圈这个土胖圆的野丫头强。    赵跃忽而觉得脊梁骨发凉,转头便远远瞧见吕老头幽怨地对着她。赵跃缩了缩身子,往旁侧蒙恬那处靠过去:这吕老头不会是瞧她不顺眼正想着如何找个由头把她弄死吧?    蒙恬性子虽冷漠却敏锐,瞧着赵小跃怕那吕不韦,想起蒙毅说的话便往后退了一步,挡了那吕不韦的目光。    ……    秦国的边境越来越近了,赵跃扯开车帘的一角,仔仔细细地观察路上的风貌。犹记得当初在火车上快到秦地一带时那种激动的心情,谁会想到第二次入秦地,她小赵竟然成了两千多年前一只苦命又悲催的小女奴。    赵跃咬着自己手中的小帕子,眼圈儿红红的,缩在马车一角触景伤情中。    蒙毅瞧着赵小跃对着外头的景致热泪盈眶,有些摸不着头脑,秦地的风貌虽壮阔,但也没到这么感人的地步吧?    蒙毅拿起一个橘子径直往赵小跃头上扔过去,而后厚着脸皮道,“小赵,本小君子要吃橘子,还不过来剥了!”    赵跃被橘子击中,脑袋后头火辣辣地痛着,差一点栽出马车去。她气得发晕,捡起那橘子丢了回去。谁知那蒙小毅轻巧地扭了扭屁股躲了过去,那不听话的悲催橘子铛铛铛地正中赵小政手中的书籍。    赵小政瞧着这一车的祸害,将书简往桌子上一按,一个眼刀扫过来。    赵小跃心领神会,乖乖蹲进马车的角落,掏出怀中的黑色木炭,然后规规矩矩地给自己画了个圈。    赵政的目光终于略过某小赵,落在蒙小毅身上,“阿毅过来。”    蒙毅有些茫然,瞧了一眼赵小跃,只见她眯着眼睛笑了笑,心中更加忐忑起来。    赵小政瞧了眼旁侧一箱子书简,而后眼皮也不抬一下,袖子里忽然掏出一根戒尺拿在手中暗自摩挲,“一日背一卷,错一个字,十下…”    蒙毅吞了吞口水,他好不容易出了任务躲了家中讨人厌的夫子,没想到在外头的“夫子”更加厉害。    “唯[1]。”蒙毅俯身行礼,口中艰难地应了一声,而后跪行至木箱旁侧将箱子盖掀开来,郁闷地捞了一卷抱在手中,认认真真地在旁侧啃起来。    ……    蒙恬带着的人皆是军士,皆扮作文士或是家仆,他带着通关的文书,却不能暴露赵政的行迹,按着道理秦国未向赵国讨要的质子,为了避免两国邦交问题,若是私逃回国边境守卫是不准他入境的,甚至还可禀报上级将质子遣返回去。    蒙毅手中文书仅仅只是出使魏国的使团文书,赵政的身份也只是一个随行的商家小君子,华阳太后说不定已经买通边境的守卫严查,他并不清楚皆是能否将公子顺利带回去。    马车里头,赵跃算是遇到对手了,这蒙毅面皮极厚,嘴上功夫也是一流靠着溜须拍马上位,几下就将赵政吃的死死的,原本看着的书简,嘻嘻哈哈之中就给忘了个干净。    什么倒茶送水,捏肩研墨,陪读还陪聊天,与赵政讲着许许多多秦国的奇闻异事,虽只是随性那么一说,可是句句都是与那些个势力之间的荒唐之事有关。    赵政并不在意他偷懒默不作声的听着,心中正在暗自理清楚这朝堂之中错综复杂的关系,而后从中挖掘可用之人。    蒙毅见赵政听的用心,便大着胆子说些露骨的话来,“公子回去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找各大庶长,秦国四大庶长位列百官之上侯爵之下。那些所谓的侯爵早已分给了芈姓一族,而今若不是庶长们在其中周旋,这大秦的天下怕是超过一半姓芈了。这四类庶长分别是大庶长,驷车庶长,右庶长和左庶长。除了左庶长是外姓之人担任,其余三类皆是王族嬴姓赵氏之人担任。大庶长为秦宗族名望最高的权贵,驷车庶长专门执掌王族事务,右庶长亦是秦王室德高望重之人与左庶长共同领政。他们皆是王族里推崇出的维护王族利益之人,华阳太后是无法收买的。”    赵政瞧着他急吼吼的模样,嘴角微微扬起却又是忍着的,看上去似笑非笑,口中悠悠道,“我回来只是认祖归宗,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蒙毅瞧着他还在那处装模作样,手中拎着茶壶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给赵政续杯,“公子是王上长子,理应……”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赵政笑了笑,捧着手中的书,目光落在上头,这一日他已经换了三四本了,并非做做样子,“我自幼不在父王身侧长大早已失了先机,你们蒙家压错了赌注。”    “不,王上一直在等着公子!”    蒙毅凑在赵政的耳边,赵跃眼巴巴地在角落里瞅着这两少年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地靠在了一起,速度快得有些惊人。    蒙毅的眸子里透着一股担忧,他第一眼见赵政,就觉得他性子沉稳好过那成蟜数倍,可是太过沉稳也不好,与他打着哑迷着实难受,“华阳夫人与阳泉君一直暗自侵蚀王族的利益,若是她有宣太后的野心为秦国谋利倒也没什么,可若是一直做危害朝政的事,王上难成大事!”    赵跃在圈子里安安静静地剥橘子,吃完了一个又拿出一个来再剥,瞧着这两人没完没了地试探。这赵小政怕是有些瞧不上那蒙小毅,明明想得要命,偏偏假装不要,“那又怎样,不干成蟜弟弟的事!”    蒙毅有些急了,磨破了嘴皮子,这赵政就是不与他交心,反倒试探于他,“成蟜公子我见过许多回,那些个聪慧什么的都是芈氏一族吹捧出来的,华而不实,冲动任性,脑子还不好使,最最要紧的是……极好控制。”    “论人莫诛心。”赵政放下书简,顿了顿,“还有他是我弟弟,与你和阿恬是一样的。”    赵跃手中又拿出一个鲜艳的橘子,心中翻了个白眼,张口闭口一个弟弟,当初小肚鸡肠因为一颗莲子难受时把气撒在她头上的不知是哪一个人?不过,赵政做事缜密,从不议人长短,他觉得你不爽时,会直一声不吭直接将你铲除,死者为大就不用再议了。    “如何一样?我和兄长是一个阿母生出来的。而且……”蒙毅气呼呼地抢过赵跃的橘子剥了个干净,瞧着赵政的眼神有些冷了,而后乖乖将那橘子尽数放在赵政面前的盘子上,“我知道心疼兄长经常给他剥橘子吃。”    “蒙小毅,你这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公子不爱这么吃橘子。”赵跃终于瞧不下去了,保持下半身子不出墨圈子,诡异地斜着身子摸到那盘子,矫情地翘起小拇指拈起一个橘子瓣儿,扒光了上头所有白色的附着,而后趴在案几上,勉力递在了赵政的唇口处。    赵政一个眼刀过去,眸子里又寒了几分,将竹简重重按在案几上,“小赵可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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