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墨色旋涡

番外（六）墨色旋涡　　　　那年，她来到这个世界，有爸爸妈妈，有姐姐，在摇篮里挥舞着粗短的手臂，牙牙学语。她现在回想起来，不记事的年纪，才是她人生中唯一一段幸福的时光，而记事以后，老天给她的，仿佛就是无尽黑暗，从不知道心里有光是一种怎样的快乐。她不是从未得到过快乐，只是因为她都不　　　　记得，在那个幼小的年纪。　　　　直到父母消失，自己被派遣出国，与姐姐异地分离，黑暗来临。　　　　整日整夜的呆在实验室里研究APTX4869。　　　　生活除了吃饭，睡觉，研究，再无其他。阴郁的让人害怕，单调的让人畏惧。但这丝毫没有阻挡她与姐姐私下进行的对逃离组织所做的计划。　　　　直到……姐姐遇害。　　　　“小志保，姐姐在这里啊，快来，有糖糖哦。”这是她三岁时，姐姐陪她玩耍的画面，姐姐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却在失去双亲的压力下因为她而坚强下来。　　　　“你们这帮臭小子，再敢欺负我妹妹试试！”初中时，姐姐为了沉默寡言的她，放下面子，和欺负自己的坏男生们硬拼一架。姐姐因为拳脚还不是很利索，也被打的浑身青肿，双方平手而归。但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欺负志保。　　　　被派遣出国时，姐姐哭着说：“志保一个人去，要坚强。你足够聪明，那么请一定用你的聪明保护好自己，姐姐也会努力，会努力让我们脱离组织的魔掌。”她主动上前紧紧抱住姐姐，却还是沉默着。　　　　这些画面清晰的冲上脑袋里，她的姐姐，唯一关心她，爱护她的人，却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得知消息的这一刻，她不知道作何表情，不知道怎样走路，该迈哪条腿，她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哭，只由着身体不停地颤抖。　　　　姐姐，我的姐姐……姐姐……　　　　当所有的极度的懊悔，愤怒，悲痛的情绪涌上来后，人就会哑然失语。她恨自己孤僻的性格，恨自己沉默寡言，恨那天在机场给她拥抱的时候，没有说一句谢谢，没有说一句爱你。“你这个笨蛋，你都会做什么！真是废物！”她心想，眼泪却已经流成河一般。但这一切来不及让她多想，她自己就被组织人员带走关押，甚至被灌下自己研制的药物。　　　　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变小了！来不及惊讶，更来不及恐惧。　　　　迷糊中她听见外面声音。　　　　“还被关在里面？多久了？”一个男声。　　　　“是的，两天了。”　　　　“死了么？”　　　　“应该快了。”　　　　“嗯，这是你新任务，这儿先交给我看着。”男人递给看守一张卡片，看守就离开了。　　　　她喘着微弱的气息，趴在地上抬头用模糊的视线看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这种被囚禁的幽闭阴森带来的未知恐惧，和冰凉的地板带来的刺骨寒意，让她恨不得现在就死掉算了。什么都不要了，只想死掉。她仿佛梦见姐姐，梦见姐姐被枪杀的那个画面，梦见一个滑滑板的少年的背影，但她不知道是谁，是怎么一回事，迷迷糊糊重复梦着。她想自己应该是快要死了，在梦里她恳求姐姐，快点来带她一起走。　　　　突然有脚步声，越走越近，越来越近。“嗒…嗒…嗒…”她被从将死的梦中拉醒，收缩着瞳孔，害怕的颤抖，想逃却没有一点力气，只能无助的趴在地上，等候处置。　　　　眼前出现一双黑色皮鞋，抬头看去，大概是一个戴着黑色针织帽的黑长发的高挑男人。　　　　这男人取出一瓶水和一袋面包，自己先喝一口水，咬一口面包，再递给她，示意她吃完。极度饥饿和虚脱，让她顾不上其他，全部吃干净。那男人指了指后面的小窗口，用墨绿的眼睛深邃的看着她，转身就走掉了。她来不及多想，走向窗口，拼命的逃了出去。　　　　这就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救了她。　　　　从她逃出去的那一刻，生命就开始了新的启程。她隐姓埋名，化为灰原，单名一个哀，哀伤的哀。　　　　接下来那一年，她过的还算不错。因为总算有了陪伴与被陪伴。但他，始终是心中的结。　　　　他就像保护神一样，不断出现在她需要的时刻，甚至救命于危难之间。但她却觉得，这像是灾难，觉得自己在纵容自己犯错，她不可以这么信任害死姐姐的人，她不能背叛。但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所谓的背叛，是在背叛什么，背叛姐姐的良苦用心？背叛自己一次次臣服的心？总之，他让她害怕，恐惧，更担心会妥协。　　　　她无意从柯南口中得知，他死了，死在枪口下，跟着爆炸的车一起消失在世界。没有人关心她的感受，问过她是否坦然一点。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得知他死掉的那一刻，看似心头压抑的一块石头轻松下来，以后不再会恐惧，不再会觉得背叛，不再会觉得灾难，但同时，解除危险之际又好像，多了危险，因为那个会在关键时刻保护她的人也从此，消失不见。这让她有一种，又孤身一人，从一个黑洞，掉入另一个黑洞的感觉，前一个至少有他作为最后的底拖着她，而现在这个黑洞，是彻彻底底的无底洞。当然她是不会承认这种卑鄙的失落感的，更不会承认心中的那几分隐隐作痛。　　　　“姐姐，志保没有辜负你……但请你，原谅我……”小孩身体的她独自在黑夜，蜷缩在床上喃喃道。　　　　以为时间就这样流逝，可这是人生啊，人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当那个粉色头发，戴着眼镜的男子直接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感受到了莫大的压抑，窒息。一模一样的感觉，那种强压的感觉，原封不动的，甚至变本加厉的回来了，迫使她快要晕倒。但她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人到来之后的每一天，心里那个无底洞，好像又有了着落的地点。　　　　她会恨这样的自己吗，她自己也不知道。　　　　而这一次与之前不同，不再是每次出场都让人惊心动魄。那人搬到她的隔壁，以一种极为亲和的方式和她相处着。一向高傲倔强的她，别人说话她都不会照办，但他一开口，像使命一样，她会去做，因为她知道，所有一切，都是为了她好。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取代姐姐的天使，还是说，只是引诱我的恶魔的灵魂。　　　　在一次枪击事件中，他冒着枪林弹雨拼命将她救出，唯一的防弹衣脱下裹在她瘦小的身体上，像抱着一个孩子一样冲出黑暗破旧的仓库战场。他望着她虚弱的脸说道：“千万记住，用尽可能的一切办法保护自己，只认准一个方向，不要回头的走下去，这样虽然有二分之一的可能性是死胡同……但还有二分之一的可能性，就是脱离危险。”　　　　“哼，你以为我真是小孩子么。为什么不好好想清楚哪条路可行再走，而选择笨拙的撞南墙。”她不屑的说。　　　　“你以为你真的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冷静？”　　　　“什么？”　　　　“多数情况……你知道的，根本无从选择……也没时间思考。”奔跑中的他累得气喘吁吁，说话也断断续续。　　　　“你……”她被他抵的无言。　　　　“所以记住，一点把握，头绪也没有……无比恐惧的时候，就照我说的做。那样至少给了我救你的时间。”　　　　“诶？”　　　　“各个方向找不到你的话，我就回去那条死胡同……陪你一起死。”　　　　“昴……”半晌，她看着抱着自己的他的脸，惊了一惊。那睁开的墨绿色眼睛，和那个毛线帽男人，一模一样，仿佛错觉一般。　　　　“所以，不要恐惧，任何时候都不要恐惧，总有一个时刻，我会出现在你眼前，在这之前不要轻易丢弃活着的信念，知道吗？”他抱着她，一路奔跑，一路叮嘱。　　　　那一刻，她觉得无比不真实。上一次让她觉得有救，是柯南貌似从公交车上救出想要自杀的自己，她觉得活着真好，而这一次，这个人，这个将她抱在怀里的这个人，是真的让她贪恋活着，让她真正不愿再做好随时自杀献身的准备，因为他，她开始恐惧死亡。他墨绿色深邃的眼神，就像旋涡一样，裹挟着卷着她，让她不得不，不断地，随着他沉下去，卷入她想要去的那个世界。　　　　“拜托……”她双手合十，在他怀里祈祷，祈祷他永远永远，一直平安。　　　　大概就是有了这样一个期待，她变得不一样，变得能够独立坚强。以至于在暴露身份被组织又一次抓回，遇见深入组织的山本一，并在其帮助下，展开有一段逃亡历程之时，她的心里，一直默念着这句话：一个方向坚持走下去。　　　　终于，她走到了他家门口，又一次伤痕累累的出现在他面前。她心里说了无数句抱歉，为他而说，也为自己不爱惜自己，而像他道歉。　　　　没错，她宫野志保，灰原哀，因为这个人的存在，终于知道了爱惜，知道了保护自己有多重要。　　　　“姐姐，如果你在，你也会这样希望吗，希望我这样有期待的活下去，这是你救我的愿望吗。对不起，姐姐，志保懦弱，我不想死了，我不想现在就去那个世界找你，你不会怪我的吧。姐姐，我爱你...”她在回来后的无数个夜里，对着星空，这样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