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鸿还没想好怎么能把自己那点法力根本救不了谁说的委婉一点,辛湛的那边却在这个空当凭空炸出一声凄厉的喊声。 “抓住她!就是这泼皮玩意杀了我儿子!” 辛湛的身体被这声喊声惊的晃了一下。她想回头看一眼,却发现自己开始控制不住这身体,只能跟着身体的这股力气头也不回就往山上跑。 “怎么回事?”那声音喊的让时鸿也一颤。 辛湛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身后追着那群人声音越来越大,像是离得越来越近:“就是这个女人!别让她跑了!我要让她给我儿子偿命!” 辛湛活了千年,第一次被人踩在地上,也第一次被这么多人追赶,却什么法术都使不出来,只能由着这具身体这样没完没了的往前跑。 时鸿和辛湛那边简直是天壤之别。他这处四处静的可怕,只有耳朵里一阵一阵的巨响,让他心惊胆战:“他们知道那人死了?仙人你能应付的过来吗?” 辛湛几近力竭,一句话也不想说。她接了几百年三界的杂活,今个儿算是彻彻底底的想撂挑子。当时山顶应该是这具身体原主的唯一一条活路,辛湛觉得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这具身体的动作。像是彻底的有另一个人的思绪占满了这个身体。接着她听见“自己”的口中发出一声悲鸣:“山神,救救我。” 这声音喊得无比虔诚。辛湛心里却想:几乎梁国都听信大照有山神的传闻,只是这儿有屁的山神,那老家伙挥挥袖子早就回到了九重天,哪里还管的了这儿的生死。 可再转念想,上天已经给了大照的这样的一派山水,还需要什么样的仙神庇佑?还要庇佑什么? 时鸿的身体失去控制的向墙上扔过蜡烛,他心里咯噔了一下,自然听出了这不是那位尾巴往天上翘的人。只是他还没有发出声音,自己身边已经围了一屋子的人,全睁着一双没有生气的眼盯着他看。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是穿了一身喜服的站在屋子中间,时鸿打了个颤,闭上眼睛努力将自己冷静下来。 屋里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时辰到了,该上路了。” 时鸿睁开眼睛,见昨日化成烟灰的两人也正笑呵呵的站在身边说:“屈叔,你放心吧,我们绝对把人好好的接过来。” 明明是他自己的儿子成亲,他拄着拐杖却看不出来什么开心的意思,冷着脸替曲鸣整了整衣服:“成家立业总算有一样要占了。” 这气氛怎么看怎么都有些沉重。等他替时鸿整好了衣服。旁边一个人立刻将时鸿拉了出去,外面的院子里四处都挂上了红色的绸布,花了心思的在半空缠了出一个花的形状,桌椅板凳也都裹着红色的喜绸。 时鸿跟着别人出了院子,看见一顶红色的轿子停在门外。旁边是匹裹满了红色的马。身后的两人走到那轿子那和其他的两个人将那轿子抬了起来。 时鸿伸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了那后面的马,生怕自己坐上一团空物然后摔下来。 “上去吧不踢你,有人会替你牵着的!” 有人笑呵呵的跟他说话,配上辛湛那边沉重繁杂的脚步声,倒是奇异的让人心慌了一下。 时鸿手里拽着马缰绳,刚坐上马背,身边就便成了山路。他摇摇的坐着,也不知去哪,只是心里无名的泄出一分不属于他的欣喜。 他想他扮的这个人还是乐意娶这名姑娘的,不然不会魂魄都没了,身体还记得那时的感受。 而辛湛在另一个大照几乎是狂奔上了大照山的山顶,昨夜辛湛没见到的那块石头,如今就树立在中间。四周空荡荡吹着狂风。辛湛失了法力看不见却清楚的能感受到,这山顶这上是被怎样的仙气盖了个严实。 她跑得筋疲力尽站在镇山石面前。身后的一群人也追了上来,最前面那妇人语气恨不得直接把她在这个地方杀了:“贱蹄子你还能往哪儿跑?” 辛湛冲过去看了看那比她高的石头,上面空荡荡,只在石脚下有一微小的云纹,辛湛将手碰了上去。 身后的人还在喊着:“山神保佑,给我的孩子报仇!”随着这声音,一群人把她围了起来,每个都有着相同的表情。 这个大照仔细看起来到处是鬼气森森,只有这块石头微微的发着亮光,辛湛一只手摸了摸那石头想:如果这个时候将这石头破了,会不会就不会酿成那样的祸端。 她的指尖发颤,心里却想如果我真的是仙人,会不会就能直接破了这阵。可她终究只是一只看起来像是仙人的妖怪,一只碰到了仙气就束手无策的妖怪。 追来的人一直在嚎哭,一双眼冷冰冰的像是要在她身上剜下一层皮肉:“我那苦命的孩子,我还指望着他给我送终,怎料的到到头来是这样的苦命。” 哭哭啼啼又带着满腔的怨恨,哭的辛湛眉头拧成一座小山。辛湛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把这儿都当成个障眼法。她从地上找了块小石头,狠狠的朝着自己手腕划了一道。 三界的人最喜欢那血当引子,一来方便,二来看起来有几分诚心的意味。可她猩红的血滴在那云纹上,却没有半点的动静。 她说不上来无措,却也是实在没有什么办法了,等那一群人的圈到了面前,辛湛才发现耳里也没有时鸿那边的声音了。 时鸿一行到了东山山脚的村庄里,大照成婚的习俗已经不多。但对在人间只修了百年仙的时鸿来说,实在是让人头疼。他进去是一条又一条的规矩,好不容易才见到他要娶的姜姑娘。 姜姝头上盖了块红色薄纱,时鸿透过那层纱能看见一张清秀的脸。时鸿天界人间见的美人太多,也分不出来什么好坏。只这张脸看的他极其不舒服,一双眼睛太过于通透,不像是会说话,倒像是已经离开了身体成了一个跳出去的活物,让人看着本能的有些压抑。 那姜家姑娘出了门,身后有几个孩子往她身上丢一些吉祥的果子,她竟随意也抓了一块放在了嘴里。不像是嫁人,倒像只是随意出门走一趟。 迎亲的唢呐声响了起来,时鸿伸手把她牵到轿子里,姜家姑娘隔着那层薄纱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像是有些惊讶,又有些茫然。 时鸿有些不明所以,那姑娘却也只看了这一眼便上了轿。时鸿这个不称职的角色又骑上了那匹老马,转头跟着一行人慢慢回到原来的村子。 只刚回到村口,一团火似的东西突然落了下来,时鸿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那团火舒展开了来,露出一个狐狸的样子。 这种猛的在他乡见到亲人的感觉,让时鸿没有控制住的喊了出声:“大火!” 大火和旁边的人的惊了一下,大火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抬头看了看他。 时鸿闭上了嘴,旁边抬着轿子的人抬头问了一句:“什么火?” 时鸿还不知道这群东西确切是什么,如今不敢轻易的露出破绽来:“没什么,昨日睡得晚看差了东西。” 那人打趣他是不是想新娘子想的,他也只好苦笑着回了一句是。大火却直接跃进了他的怀里,爪子勾住了他的衣服:“你知道我?你是谁?” 时鸿压低声音回了句:“地仙时鸿。” 大火看着这人难看的面色,又四处看了看:“那辛湛在哪儿?” 他刚想着辛湛听见大火竟然没有说话,却发现耳朵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空荡荡的消散了个干净。 大火咬着牙说:“这儿满天满地的小鬼,你还在小鬼堆里成亲,是疯了不成?” 时鸿看着大火:“没声音了。” 他说的不明不白,尤其在大火眼里还只是一个青紫的小鬼。大火咬着牙一跃到了他的肩上:“我们先去找辛湛,她肯定有办法出去。” “辛湛仙人在另一个大照山里。” 大火抬头看他:“什么?” 时鸿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说:“不在这儿,原先我是能听见她的声音,刚刚没有了。她上了山去找什么石头,身后追了很多人。” 大火恨不得咬上他一口:“那你还在这儿成什么亲!就没想过上山看看吗?” 时鸿被问的发蒙,他确实从来到这儿没有丁点儿想着怎么找到一个出口,他自打在人间就一路都是靠着运气飞升的。升上九重天的名号也是灵运。甚至在这个地方也像是盲目的相信那个仙人能找到路送他离开这儿。 大火算是见识了什么是帮不上一点忙,直接从他的肩上跳了下去。时鸿被他这一跳,跳的心里也跟着一跳。他想我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呢?我也是个仙人,实打实呆过九重天的仙人。 这念头一出来,他便立刻拉着缰绳转向了大火跳下去的方向。只是他刚准备走。身后却有人喊住了他。 “曲鸣!” 这声音清澈又熟悉的很,逼得时鸿一时间进退两难。他最终牵着马转了身面向姜姝,看见姜家姑娘扯了自己的盖头盯着他:“曲鸣。” 这姑娘像是一潭见不到底的潭水,时鸿不敢看她的眼睛,他移开视线在马上行了个大礼道:“姜姑娘,抱歉,在下并不是曲鸣。” 时鸿丢下这一句话,转身就跟着大火往山上去。姜姝在身后跟了他几步,又停下脚步。 大火听到马蹄声回头往身后看:“你怎么跟过来了,不成你的亲了?” 时鸿回他:“不成了。” 大火轻蔑的瞥了他一眼,绕开了这茬问他:“你们法力都没了吗?” “没了,辛湛仙人也附在别的身体上。” “这地方我出去迟早要一把火把整个大照山都烧了,全是些什么东西。” 大火话音刚落,天色便又变了,他们走着走着,路却突然又变成了下山的路。 大火气的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这鬼地方!’ 时鸿看着熟悉的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都是些没完没了的东西,就应该拿了链子给锁起来扔进油锅里!” 时鸿突然想起了什么:“这儿的人是不是都看不见你。” 大火轻蔑的点了个头:“人?都是一群小鬼渣子,怎么能看得见我。” “他们看的见我。” “你那点灵力。” “他们也看得见辛湛仙人,我们还在这里,我刚才跟你走的时候,这儿的大照却没有变化,说明当年的曲鸣也走了。我刚才怎么忘了这茬。” 大火听的云里雾里,时鸿原先虽然知道自己和辛湛在重现一些东西,只是如今好像才明白了些什么:“我还是得回去,没有我在你旁边,你应该能上的了山。” 大火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山上跑了去。果然穿过了刚才把他打回来的那层迷雾。它满头的疑惑,却依旧飞速的往山奔去。 时鸿骑着马再回去,姜姝已经不再那儿了。他只能按着记忆找到了那株梨花树。树上面的缠绕着的红绸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又一道的黄符。 姜姝穿着一身粗布的衣,脸上也被朱砂画了树上的符咒。她看见曲鸣,脸上到也没有什么变化:“回来了。” 时鸿心里冒出一点寒意,他也不知道自己再想什么,只是有人带着他的双手去扯树上那些符咒。 姜姝没有看他,一张脸几乎完全是皮肉撑起来的生气。她从袖里掏出一颗花生放进嘴里:“你爹说你撞了邪祟,不过自己却先倒下了,怕是身体不大好。” “姜姝。” 时鸿的嗓子突然冒出一句不属于他的话。对面的人明显顿了一下,却转脸又变成了那块石像一样的人。 “我带你离开大照。” 姜姝依旧没有看出有什么波动,她抬手抹了抹自己脸上的符咒,却发现怎么都抹不掉,也就索性不擦了。自己变着戏法的从自己袖子里掏出点心往嘴里送:“这么好的东西,不吃多一点真是可惜了。” 她说完这一句话,时鸿身上的曲鸣便突然又消失了,留下时鸿在这儿不知道面前这人也是这儿的魂,还是像他一样被牵扯进来而已。 时鸿的突然冒出一个压不下去的想法。他后退后一步,带着几分小心的问她:“敢问姑娘可是姜姝?” 姜姝却像和他划开了两个世界,她忽视时鸿说出的每一个字,像是整个世界都缩成了袖里的那一点甜味。 然后她从袖里拿了一块点心递给了时鸿:“这果子味道不错,你要吃一块吗?” 时鸿没有去接,他直接把自己的猜想问了出口:“这大照是姑娘弄出来的?” 姜姝不明白的看着他,把他未接的那块果子放进自己的嘴里。 时鸿却忽然笃定似的看向姜姝的双眼,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量,一伸出只手直接抓住了她的一只袖子:“你到底是什么?” 姜姝的点心掉在了地上,她低头看了一眼,再抬头嘴角轻轻的动了一动,看不出来是笑还是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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