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家主闭关许久,至今尚且没有出关的打算,景家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落在景荣一人身上,除却这些,她还需要习武提升自己。每日忙完回去,林春晓差不多都已经睡了。 景荣时常需要点灯熬油在书房里处理庄内事务,回到屋内就看见林春晓抱着枕头睡在她的床上。 虽然景荣说过许多回“这是最后一次了”,可这话听在林春晓耳朵里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丝毫不放在心上。 景荣弯腰抱他,准备送他回屋,林春晓睡眼惺忪的抬手搂着她的脖子,脸埋在她怀里磨蹭,嘴里嘟嘟囔囔,“姐姐都不疼我了。” 语气似幽怨,又似委屈,声音低低的带着尚未清醒的含糊睡意,听的景荣心头发紧。 林春晓喊的是姐姐,而不是师傅。 作为师傅,景荣尽责的把他交给景栎代管,让他更好的学习医毒之术,可作为林春晓心里的“姐姐”,她的确有段日子没能抽出时间好好陪陪他了。 想当初天还没入冬,景荣尚且能挤出时间带林春晓去庄外的河里钓鱼。 那时候秋风飒爽,他卷起裤腿光着脚丫子在河边摸虾,偶尔回头看她一眼,小声问鱼上钩没有。 景荣眼里带笑,轻轻摇头,她想说你就在附近晃悠,哪里有鱼敢过来咬饵。 还有那次,庄内后山枫叶变红,林春晓说想看,景荣傍晚时陪他过去,没走多久林春晓又说累,景荣只得认命的把人背起来。 满山红枫晚霞连成一片,分不清远处是天还是树,整个后山火红似火美的不像话。 林春晓痴痴的看,景荣想起他怕火,扭头问他回去吗?林春晓下巴就歪在她的肩头上,手搂着她的脖子,脸埋在她脖颈里含糊着说师傅真好。 可入冬之后,景荣越发忙碌,林春晓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也痴迷医毒,两人已经许久没能出去玩了。 景荣今日路过弟子苑,看到里面年幼的弟子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打雪仗堆雪人,她才猛然想起,林春晓今年其实也不过才刚八岁,正是孩子贪玩的时候。 有弟子眼尖的看见她,忙将手里的雪球背在身后,神色略显局促的小声喊道:“少、少主。” 怕景荣责备,她慌忙解释道:“我们就玩一会儿,不耽误习武的。” 景荣对待这些孩子向来是一贯的好脾气,“没事,玩一会儿也不打紧,扔雪球的时候注意分寸,别伤着人就行。” 听见景荣同意,弟子们欢呼的应了声“是”,转脸就又打闹追逐起来。 景荣本来打算回书房的脚步一顿,想了想,换个方向朝竹楼走去,她准备今天早点接林春晓回来,雪天吃火锅,再合适不过了。 余光瞥见景荣从外头进来,景栎把头从手里的书中抬起来,掌心撑着扶手从摇椅上站起来,把书往旁边的小几上一放,说道:“你来的刚好,我正打算去找你呢。” 景荣疑惑的皱眉,“找我做什么?”她心里兀的一跳,声音急促,“莫不是四宝出了事情?” “他在我这儿能出什么事?”景栎手搭在景荣肩膀上,带着她往里屋走,“不过再这样下去,指不定迟早会出事。” 景荣狐疑的看着她,景栎伸手,轻轻推开面前的门,露出一条缝,示意景荣别出声往里看。 这间屋子不是用来住人的,里面的木架子上瓶瓶罐罐摆放了诸多东西,推开门就能闻到一股药草味道。这里正是平时竹楼里的三人用来制药的地方。 林春晓就在这间屋子里,正背对着门鼓捣着什么。 景栎下巴指向林春晓脚边的笼子,景荣抬眸看去,里面装着几只老鼠。 景荣不解,“怎么了?” 莫说林春晓需要活物试药,凡是制药的人,江湖中有哪个是敢不先试药就直接给人吃的? 景栎说道:“四宝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制成一种药,如何检测出这药的效果,他脚边的老鼠已经不容易满足他……主要是他开始打我兔子的主意了。” 景栎叹息,似真似假的说道:“兔子是卿卿给我养的,绝对不可能给他用来试药。可四宝要是真想用兔子,我也不会吝啬那点钱不舍得给他买两只新的。” “可景荣,”景栎看着她,“我先前明确的跟四宝说过,不能打我院子里兔子的主意,但这话,如今在试药面前,他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这种东西是会上瘾的,用完老鼠用兔子,用完兔子再用猪,可这药最终是用在人身上的,如果他走了偏锋……” 林春晓最后怕是会直接用活人试药。 景荣下意识的皱眉反驳,“四宝不会。” 景荣看向房内忙碌的小身影,护短的说道:“他做事有分寸。” “四宝身上背负的是整个林家的血债,再说他还小,如果没好好引导,走上歧路实属正常。” 景栎拍了拍景荣的肩膀,“我就是未雨绸缪多嘴提醒一句。说到底他是你的徒弟,怎么教还是你说了算。” 景栎双手背在身后转身离开,留下景荣在门口沉默的站了好一会儿。 林春晓忙碌完,打开房门看见坐在大堂里的景荣,眼里一喜,忙跑过来扑她怀里,双手抱着她的腰仰头问道:“师傅怎么来了?” 景荣一只手揽住他,一只手把手里的茶盏放下来,轻声说道:“来接你回去吃火锅。” 林春晓欢呼了一声,手脚并用的往她身上爬,声音甜腻含糊,“想让师傅背我回去。” 景栎在一旁笑他,“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学孩子的那一套?” 林春晓鼓了鼓脸颊,景荣则是撩开衣摆半蹲下来,纵容的说道:“多大师傅都能背的动。” 景栎咋舌摇头,说道:“养童养夫也没有你这么宠的,仔细养大了送不出去。” 唐卿从外头回来刚好听见这句话,不由抬眸扫了景栎一眼,轻声问道:“师傅是想把谁送出去呢?” 景栎一个激灵,坐直身子指着前院里养的那对儿兔子,“兔子,我说的是兔子,养大了有感情了,哪里舍得送出去。” 林春晓弯着眼睛,头歪在景荣背上看两人斗嘴。 外面还在下雪,林春晓撑开伞遮在两人头顶,好奇的探头问道:“师傅,唐卿是小姨的童养夫吗?” 景荣应道:“自然不是。” 林春晓有些疑惑,“那小姨怎么既怕他又疼他?” 景栎怕唐卿倒是时常能看到,景荣问道:“你怎么知道小姨疼他?” 林春晓一只手贴在景荣耳朵上给她挡风,说道:“前两日唐卿手做饭时烫着了,小姨一个脚步蹿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我那天才知道,小姨轻功还不错,跑的比她养的兔子还快。” “唐卿是小姨的徒弟,她自然疼他。”景荣说道:“你若是烫了手,师傅也会心疼。” 这点林春晓自然知道,可他心底总觉得唐卿跟景栎的师徒关系,和他与景荣的还是有些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 景荣听他刚才提起兔子,心底犹豫了一瞬,还是轻声问道:“四宝,你最近新药研制的如何了?” 提起毫无进展的新药,林春晓脸顿时皱巴起来,“不好,药用在老鼠身上好像反应不大。” 景荣顺势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林春晓脱口而出,“想换个别的活物试试。” 景荣心里一跳,眉头皱了一瞬,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自己养大的孩子。 她眉头舒展,侧头轻声说道:“师傅帮你试药好吗?师傅体质不同,能帮你试出来用药之后的反应,还不会有副作用。” 林春晓一愣,“我怎么没想到师傅呢。” 林春晓觉得景荣说的对,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点头同意了,一是景荣不会受到反噬,二是新药迟迟没有进展。 景荣的身体比竹楼里的几只小老鼠好用太多,自从有了景荣,林春晓的目光便从那两只兔子上移开了。 景栎观察了好几日,心非但没能放下去,反而悄悄提了起来,她总觉得林春晓的改变跟景荣有关系。 这两个晚辈,定是瞒着她做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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