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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荣虽然纵容着林春晓用自己试药,但始终掌握着分寸。    对于自己被改过的体质,景荣一直想知道她身体所能承受的底线在哪儿,这次之所以让林春晓这么做,其实也是存了一点私心。    这就像一个时常需要饮酒的人,必须清楚自己到底能喝多少,而不是仗着自己会喝酒,就没有斤数的往下灌。江湖如同酒桌,景荣身在其中亦不过是众食客之一。    林春晓的药对景荣作用不大,却能试出在哪些方面尚且不足,比笼子里的耗子好用太多。    冬去春来,入春之后林春晓在制药方面明显更进一步。    林春晓将自己新研制出来的药装进瓶子里,转身出了竹楼去找景荣,迫切的想要知道药的效用如何。    林春晓对景荣的体质有着浓厚的兴趣,她百毒不侵的身体就像是母亲生前留给他的一道测试题,随着自己这大半年来医术毒术的进步,林春晓越发想要用迈过景荣这道坎儿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景荣在书房内,林春晓毫无阻碍的走了进去,在整个景家庄,只要是景荣能去的地方,他都能去。    “师傅,”林春晓推开门,提起衣摆迈过门槛,声音里透着欢喜,“我有新药了。”    说着掏出怀里的瓶子,在掌心里倒出一粒颜色漂亮的红色药丸递到景荣嘴边,像是给她糖吃一样,眉眼弯弯,“你尝尝。”    这药名字叫做“梦蝶”,取自庄周晓梦迷蝴蝶。    “梦蝶”可以让服药者分不清自己所处之地是现实还是梦境。如果服用剂量过多,会让人沉睡至死,如果服用剂量较轻,会让人神志不清,下意识的听从施药者的指令行事,中毒者会以为自己在梦里,因此没有任何心理道义的约束,从而做出内心中潜意识想要做的事。    这东西用好了是药,可以起到麻醉的作用,用不好就是毒,能取人性命。    “梦蝶?”景荣一笑,“这名字挺美,具体药效是什么?”    林春晓眨巴眼睛,没跟景荣说实话,“有点像麻醉散蒙汗药,吃完就睡。”    林春晓殷勤的端来茶水,双手递给景荣,压低声音说道:“我偷偷给小姨养的那两只兔子试过,好像效果不大。”    林春晓趁着没人看见,终于朝那对儿黑白兔伸出小魔爪,想看看没有灵识的动物用完“梦蝶”会做出什么样的行为。    可惜药才刚刚发挥作用,他就被景栎提溜着后衣领从兔笼子旁边拎走。    景栎抬手,巴掌遮住林春晓的眼睛,不让他看体型较大的白兔子骑在比她小一圈的黑兔子身上为所欲为的抖动尾巴,边感慨春天的确来了边说林春晓,“小孩子家家的,看看花花草草多好,做什么来围观兔子‘打架’?多暴力。”多非礼勿视。    林春晓又不傻,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那两只兔子骑在一起是打架,他翻眼皮去看景栎。    景栎脸色略显不自然,想她把唐卿养大都没碰到过这么尴尬的场景。她努力板了板脸,伸出食指戳在林春晓脑门上,“小四宝,你学坏了,居然连这些都懂,你师傅知道吗?”    林春晓在景荣面前就像个才三岁的孩子,撒起娇来筷子都不知道怎么用,缠着景荣喂他。    林春晓瞥了景栎一眼,慢半拍的抬手遮住眼睛,语气敷衍的给她递出台阶,“兔子‘打架’看不得。”    景栎用打架这个词也没用错,毕竟不是有种图叫做妖精打架吗?只是这是别人的徒弟,用不着她教。    林春晓猜测兔子服药后会‘打架’是出于本能,随后两只兔子打完架就不停的吃东西也证明了这一点,虽然景栎觉得那是兔子运动过大在补充体力。    这事林春晓也没跟景荣说,他想看看师傅心底一直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这药控制的是人的意识,林春晓小心翼翼的看着景荣服药后的神色,默默祈求能成功。    “味道吃起来像胡萝卜,”景荣放下手中茶盏,意识清醒的给林春晓提建议,“可以换种口味,不然总觉得像是做来给兔子吃的。”    林春晓心虚的低头接过茶盏,他不死心的在书房里干坐了一下午,可惜景荣没有任何异常反应。    睡觉之前,林春晓郁结的吐出一口气,觉得这次又失败了。    林春晓躺平盯着床帐在想改进的方法,却听到门外有熟悉的脚步声。    除非景荣不在庄内,正常情况下林春晓极少锁房门,一是这院子里就住着两个人,他和景荣,二是林府起火他被吓怕了,担心房门锁上万一屋内起火他出不去。    心底深处的阴影其实一直都在,并未因为时间流逝而有所淡化,对于这一点景荣都不知道,林春晓只是说自己懒,一回到屋内就把锁门的事忘了。    如今夜已深,换做平时林春晓早就睡着了。    林春晓能听的出来门外的脚步声是景荣的,但他实在好奇师傅大半夜不睡觉,一反常态的在他屋外做什么?    景荣抬手试探性的轻轻敲门,林春晓躺在床上眨巴眼睛装睡。    听见屋内没有动静,景荣才推开门进来。    林春晓眼皮半阖,余光瞥见景荣梦游似的披着外衣放轻脚步走进来,她先是到烛台那里看了一眼被灯罩遮住的油灯,看它灯芯的火烧的旺不旺,林春晓愣怔的看着景荣拿起银剪子把灯芯又剪去一小截,随后把灯罩罩好。    景荣披着外衫来到床边,林春晓慌忙闭上眼睛,放缓呼吸。她顺势侧坐在床沿,抬手轻手轻脚的给林春晓把被角掖好。    林春晓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动动身体,从鼻子发出一声像委屈又像梦呓的哼唧声。    景荣忙抬手搭在他身上,有节奏的轻轻拍打,像是哄孩子一样。    瞧见林春晓又熟“睡”过去,景荣才松了一口气,抬手抚开他额头上的碎发,弯腰俯身,学着幼时爹爹哄自己入睡时的样子,低头在他眉心轻轻印下一吻,低声说道:“四宝不怕,有师傅在呢,师傅会替你爹娘照顾好你,会帮你查出林家真相……不怕啊。”    林春晓眼睛一下子湿润起来,险些绷不住的哭出声,他忙咬紧嘴唇小口喘息,好在景荣意识不清毫无所觉,抬手给他掖完被角又轻手轻脚的关门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林春晓手臂遮在眼睛上,咬着下唇哭出声。    如今已经开春,离林家出事林春晓父母去世的日子尚且不足五天,近日来景荣心底想的都是他,担心的也都是他,所以才会在用完“梦蝶”后,下意识做出来的举动是来他房间坐一会儿,替他检查屋内烛火是否安全,看看他是否做了噩梦踢了被子没睡好。    林春晓哭的喘不过气,侧身躺在床上,手指握紧成拳垂在胸口处顺气。    景荣不是百毒不侵,她用了“梦蝶”后也并非没有反应,她不过是时间比旁人延迟了几个时辰罢了。    林春晓看见景荣替他检查灯芯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错了,等她一开口几乎没绷住情绪。景荣一心想的都是他,他却痴迷于知道“梦蝶”用在她身上的效果。    什么时候起,师傅在他心底没药重要了?    还是他习惯了景荣纵容着他宠着他,就觉得师傅总会陪在自己身边不会出事?    如果,这次“梦蝶”的剂量他没掌控好,那景荣是不是今晚就醒不来了?    林春晓一阵后怕,心像是被人用手攥着渐渐收紧手指,箍的他喘不过气来,“师傅……”    林春晓压制不住的哭出来。    景荣迷迷糊糊中好像听见林春晓哭了,瞬间清醒过来,手忙脚乱的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趿拉着鞋,随手扯掉挂在一旁衣架上的青色外衫开门走出去。    景荣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林春晓哭的满脸泪痕,睁开眼睛看见她,顿时抽噎着朝她伸出胳膊。    景荣急忙走过去,坐在床边把他揽入怀里,手掌轻抚他后背,下巴抵在他的头顶,垂眸轻声问道:“四宝可是做恶梦了?”    林春晓哭的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的往她怀里挤,贪婪的感受那份独属于景荣的体温和冷香。    景荣心疼的抱着他,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后背,柔声道:“师傅在呢,四宝,师傅抱着你呢,不怕。”    景荣觉得林春晓怕是跟自己刚遇见他时那样,又整宿整宿的梦见林家出事,梦见他林府化成一片火海。    林春晓摇摇头,声音含糊不清,“师傅我错了,对不起。”    景荣愣怔的看着他,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林春晓哭累了,也没能说清楚他哪儿错了,两只手紧紧的攥着景荣的衣服,窝她怀里睡着了。    景荣想起身把他放床上,刚动一下林春晓就惊的睁开眼睛,声音后怕的叫师傅。    景荣没有办法,只能在他这屋凑合一宿。借着微弱的烛光,景荣垂眸看着怀里的人,看着他光洁的额头,眉头微微皱起。    她好像刚才梦见自己来过林春晓的屋里。    景荣眉心紧锁,越想越确定,她将事情联系一下,再想想下午服用的“梦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第二日早上,林春晓从梦中惊醒,伸手去摸身旁的人,等摸到景荣的手才松了一口气。    景荣早已醒来,侧卧在床上单手撑着额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四宝,昨天怎么回事?”    林春晓慢吞吞的爬起来,面朝着她跪坐在床上,认错态度良好。    他低着头,揪着手指头吭哧着把“梦蝶”和兔子的事情仔仔细细的交代了一遍,这次没有半分隐瞒,连兔子“打架”都说了。    景荣脸色黑了一瞬,不为别的,只因兔子“打架”。    林春晓怕她生气,忙伸手拉着她的手放在心口处,嘴角下撇长睫半垂,咬了咬唇说:“师傅我错了,我不该因为你‘百毒不侵’就肆无忌惮的用你试药……你是我师傅,是四宝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要是出了事,我就真的没人疼了……”    他声音染上浓浓的鼻音,低头用肩膀蹭了下眼睛,“小姨说的对,这种东西不能用活人来试,万一马虎大意,出了事情可怎么办?……我今天,差、差点就害了你,我好怕,怕我亲手伤了你……”    景荣坐起来,抬手抹去林春晓挂在睫毛上的泪水,柔声说道:“知错就好。”    从这次事情中,景荣也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并非真正的百毒不侵,以后再碰到这类控制意识的东西时,还应该多长个心眼。    林春晓抹掉眼泪,跟景荣保证,“以后四宝制药一定不会再瞒着师傅了。”    跟景荣相比,什么测试什么坎他都不想超越了,也不想去探究师傅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景荣含笑,抬手揉了把林春晓的脑袋,声音宠溺,“乖。”    她就说林春晓做事有分寸,定然不会变成景栎口中担心的那类人。    早饭后景荣送林春晓去竹楼,就看见景栎挽袖子掖衣摆在院内鼓捣什么。    瞧见景荣过来,景栎喊她,“帮我砌个新兔笼。”    她避开林春晓跟唐卿两个男孩,拉着景荣说起昨天的事情,恨铁不成钢,“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说她怎么这么没出息,连这个都把持不住!”    景荣垂眸不语,没好意思跟景栎解释昨天完全是林春晓调皮。    景栎说完兔子,轻咳一声,眼神闪烁,言语隐晦的跟景荣耳语,“四宝都快九岁了,又没了爹爹,一些事情你做师傅的要充当爹爹的角色跟他说。”    “就比如那什么,兔子为什么会‘打架’,这事我一个外人不好意思教。我也不要你跟他说的多详细,我知道你也要脸皮,可你总得告诉他,男孩子要保护好自己,不能跟个兔子似的,露天席地、众目睽睽下、随随便便的……就那啥。”    景荣抿唇看着她,目露请求。    景栎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你爱教不教,反正不是我徒弟,你把他当女孩养也跟我没关系。”    景荣第一次给人当师傅,完全没有经验,碰到这种事情难得的退缩起来,一是她觉得林春晓还小,二是,“四宝聪明。”    景栎嘴角抽搐,“……呵,他的确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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