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

老天就是那么有趣，几天前，那老妖婆还这么活蹦乱跳的，几月前，姓宁的那位国公的帝王式的下葬，众王孙贵胄还争先恐后地参拜赞颂。　　几天老天分外地给面子，艳阳一如国公下葬那天那么好，围着他们的还是一堆人，当然王孙贵胄是坐在上面高高的观赏台上的，围着他们的便是他们天天唾弃避之则吉的百姓，当然，烂番茄，鸡蛋，菜都已经严阵以待，乡亲们啊，这都是粮食啊，难得你们肯下重本，还不如石头来得实际啊。　　行刑的过程比下葬还要无聊得多，无非就几十个人，赶鸭子似的，几个，几个推上台，蒙上头，一刀子，一刀子下去，利落地溅出整齐的血迹，看得出拿刀的这位胡子茂密得差点遮住嘴巴的大汉干这行是相当有年头了。　　老妖婆死到临头了，倒是一点泼辣劲都没有了，她沉稳地站在一旁，气定神闲，连自家儿子的血溅到脸上的时候，连哼唧一下都没有，我想许是吓傻了。　　我又瞄了一眼那砍头的大刀，泛着刺眼的猩红，留着点锋利的青光，上面也许残留着老嬷嬷的血，说不定老嬷嬷走那黄泉还时不时要扶扶脑袋，免得不小心，歪了。　　“雍华，你们，”临行前，老妖婆终于说话了，那声音，像斧头砍在大石头上，嘶哑而疯狂， “你们都会遭报应的！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筱妤，别怕，别怕——”　　我并不知道到最后那一刻，她是在装疯想逃，还是真的疯了，冲向人群的瞬间，刀穿透了她的胸膛。　　离得远，我看的不是很清楚，到最后，她是否是在笑，朝着我这个方向。　　待她的尸体在地上被人拖着画出一条血痕，我才看见她方才扑的那个方向，是个十二三岁的姑娘，正惊得花容失色，被一旁的男子搂着安慰着离开了。　　我急忙将视线转移开，又正巧碰上了悠悠闲闲地吃茶看戏的某人的目光，也不知道是我倒霉呢，还是他本来就这样盯着我很久了。　　我只得将视线收回来盯住我眼前的一大盘好吃的，先将栗子雪奶糕端走，又将红豆糕，什么玫瑰糕红色的都端走，幸好还剩下不少能吃的。　　想了想，将一杯酒倒在地上，疯婆子，如你所愿，这里变得很热闹了。　　　　“不用找了，那人来自离族。”狐狸将我手中的山野游记一夺，“就算这要查，你那本破游记能查出个什么东西？”　　“咳。”我懒散地从贵妃榻上撑起半边身子，“也对噢，那老妖婆还请过你喝花酒来着，怎么，你俩很熟啊？”　　“都是个死人了，有什么好谈的。”　　狐狸又是那副要死不死的样子，不过似乎这几天他倒是清闲得很，都有时间教训我了。　　“喂，你家什么时候来了个小书童，我怎么不知道？”狐狸突然顿住了，我暗自偷笑，“莫不是你家狐狸仔吧，那德性，可真真是像你。”　　“这会又没了人影，溜哪玩去了？”　　“公主，”狐狸一下子变得凶神恶煞起来，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不要多管闲事。”　　“你真的以为，你装得像得没有人看的出来么？不过是皇上说是，没有人敢说不是罢了。”　　“切，”我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我的命本来就是捡来的，要死，早在前皇后死的时候就陪了葬，我一句话没说，他死死拽着不放，非要扣公主那么大顶帽子在我头上，我有什么办法？”　　“他们稀罕的东西，你以为我稀罕啊。每天都要摸摸自己的脑袋，原来它还在啊，然后掐掐自己的胳膊，原来还在做梦，自己还是那倒霉的冒牌公主。”　　“你那要我死，也要我死个明白吧，你说一觉睡醒，连自己是谁都忘了，那得多绝望啊。”　　看来狐狸被我一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给怼得懵了，平时滋滋地冒着毒液的嘴皮子也使不动了，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这一望倒是将我吓了一跳，深情得都要把眼珠子都扒出来了。 　　这眼神我见过，同妖孽第一眼见我的时候是一样的，都令人，十分惊悚。　　等我从惊悚中自拔而出时，狐狸早已恢复了那副刻薄相。　　“方才皇上下了旨，将你赐婚给齐昱。”　　“啊？”我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滚了下来，“谁啊？什么鱼？这是什么烂冬瓜豆腐？”　　“日立昱，骄阳傲立，齐三公子的大名。”　　“怎么，这么突然？”我恍惚记得那把送了礼的破弓，上头就有这么一个字，弓雕得随性洒脱，浅浅显显，便只有这么一个字，一笔一划，似乎刻了一遍又一遍，刻得入木三分，倒显得与那弓格格不入。　　“哼，”狐狸冷笑一声，“帝王，不喜欢失去控制的东西。”　　“齐昱，太过锋芒毕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