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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柳风迈步进屋,目光落到池絮经常待的窗下,却没看到人,那里只有一张空空的躺椅,蓝皮话本摊在一边的藤几上,被微风吹过,轻轻翻动了一页。    他想了想,转身往厨房走去。    近来池絮对下厨很是热情,不过与积极性成反比,成果总是不那么令她满意,好在她并不怕挫折,反倒从中琢磨出了“愈战愈勇”的趣味。    黎柳风有事要忙的时候,池絮要么安静在一旁看书,要么钻进厨房里鼓捣一些清淡吃食,昨晚还献宝似的端来一碗甜汤。    虽然糖放得略多,不过黎柳风还是很给面子地喝完了,并且丝毫不吝溢美之词。    池絮对自己的水平有数,将信将疑地喝了一口,然后决定再也不听黎柳风此人的胡说八道。    此时,她正坐在厨房的小矮凳上,拿扇子轻轻扇风,照看着面前的一只小火炉。察觉到门口有人影一晃,她偏头一看,讶异道:“你这么早就回来啦?”    夕阳的余晖从木窗里透过来,恰好给她白皙的侧脸镀了一层柔光,连带着她的眼里,似乎也跳跃着一种暖色。    黎柳风心中轻轻一动,从黄泉路上归来的凄清和寒冷似乎在这会儿才真正褪去,弥散成一把淡淡的烟火气。    ……好像他本来就生于斯,长于斯,某天在不知名的荒山上,捡回了一个心悦的姑娘。    黎柳风笑着走过去:“事情办完了,自然提前回来了。”他弯腰,递给池絮一个小小的方纸包。    他出趟门,怎么还有东西带给自己?池絮疑惑,打开一看,里头竟然还有三个小纸包,上边写着“豆角”、“辣椒”、“冬瓜”。    池絮很快反应过来:“种子?我们要去田里了吗?”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黎柳风提议道:“阿絮若是想种地,可否优先考虑一下院子里的那块?我想了想,花太娇贵,不如种菜。”    池絮眉眼弯弯:“好呀好呀,我今天刚将它整理出来,怎么这么巧呢?”    其实不巧,黎柳风是听了小纸人的汇报,才去赵家村的一户人家家里买了些种子回来。    池絮总念叨着出门种地,其实找块田让她尝尝新鲜也未尝不可,怕只怕她种上了瘾,一天到晚往田里跑,到时候风吹日晒并雨淋……他可舍不得。    ·    池絮今晚熬了米汤——不需要油盐糖醋,只需一把白米和一罐水,煮白菜似的煮一煮就好,可谓零失败率。    米汤不顶饥,她还蒸了几只馒头做搭配。黎柳风挑了一只大小正好的白萝卜,切成薄薄的小方片,煮过之后沥干水分,又用红油酱醋并小米椒腌过,盛在一只白瓷碟里,色香俱全,极勾人食欲。    饭后池絮消化了一会儿,没有照例往躺椅上靠,而是拿着一张白棉布,一支炭笔,坐到了桌前。  这便是近日她的第二个爱好了。    黎柳风毕竟公务缠身,不能天天陪着她,池絮偶尔便会出门转转,短短几日,就跟隔壁邻居家的一位大姐混熟了。    那位大姐曾是昌州城一个富贵人家家中的绣工,池絮见了她的作品,喜欢得不行,当即向她请教。大姐正闲得无聊,又中意池絮模样好嘴巴甜,两人一拍即合,便确立了师徒关系,池絮每天都要去找她做指导。    黎柳风早早地给村里人做过手脚,不怕自己穿帮,也乐得见到池絮说起刺绣的时候,那般眉眼发亮的模样。接连几日,池絮都是早晨出门,到中午方回家吃饭。    黎柳风踱步过去:“老师给你布置了什么作业?”    池絮指尖点了点桌上的一副小画:“她让我试着绣这只蝴蝶。”  她已经用炭笔将蝴蝶的式样描好,却迟迟下不了第一针,生怕自己手抖,将蝴蝶绣成大蟑螂。    黎柳风:“那阿絮怎么不接着绣了?”    池絮看着蝴蝶:“我怕我绣不好。”    这只蝴蝶底色淡蓝,上有嫩黄色条状花纹,翅膀边缘则有一条窄窄的黑色,触角纤细又修长,描的时候已是很费力,再绣难度便更大了。  万一戳坏了,又得重新描一遍。    黎柳风沉吟道:“若我没有记错,你跟老师打了赌,没完成一副刺绣是要挨罚的。”    池絮一听,更郁闷了。  要是没能在三日内完成一副刺绣,她就得给隔壁的大姐兼老师洗一个月的碗,出卖劳力事小,丢脸事大,池絮当即咬了咬牙,往棉布上戳下了第一针。    第二日晚,黎柳风正在看秦广王自发上交的检讨书,池絮走过来,一言不发地朝他举起了一张刺绣。    颜色倒是没选错,但形状不知怎地跑偏太多,乍一眼看去,不像蝴蝶,倒像只大螃蟹。    由于前天晚上闭眼吹了那碗甜汤,黎柳风被勒令必须说实话,稍稍斟酌了一会儿,他道:“嗯,起码是一个图案。”    池絮哭丧着脸:“你觉得我还有救吗?它看起来跟个大螃蟹一样。”    看来是“君子所见略同”,黎柳风想了想:“不如你在上边增几只脚,索性跟老师说,你不喜欢蝴蝶,便临时改了式样,绣的就是螃蟹。”    反正老师只是说“试着绣”,又没说“必须绣”,式样改了应当不算犯规,池絮有点心动,转念又犹豫道:“可是,老师会不会看出来,我一开始绣的就是蝴蝶呀?”  别没瞒过去,反倒让老师觉得她技艺不好还借口多。    “阿絮。”黎柳风忍着笑意,认真道,“其实看不出来的。”  池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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