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厥

黄琳儿将程碧云抱进了后院的厢房里，放在了床上，忙问：“小云儿这是怎么了？看过大夫没？”　　齐英走程碧云身边，看着程碧云苍白的小脸说：“去回春堂看过了，大夫说暂无性命之忧。”齐英听了会儿又说：“大夫说要是三日内不醒，便请他来施针。”　　黄琳儿皱着眉头说：“小小年纪，怎么就昏厥了？之前不一直好好的么？”　　齐英没说话，她实在是不好说。倒不是不信任她们，齐英相信就算她们二人知道程碧云的身份也断不会说出去的，只是不想在给她们添麻烦了。　　　　叶当家的问：“大夫还有说什么吗？”　　齐英说：“大夫说隔两三个时辰喂点米汤。”　　叶当家的点点头，拉着黄琳儿出去了。转身便去了厨房吩咐熬米汤。　　黄琳儿问叶当家的：“你觉得小云儿到底是什么人啊？”　　叶当家的说：“有可能是程似道的女儿或者侄女。”　　“不会吧……那不就是逃犯了。”黄琳儿叫道。　　“你声音再大点，把人都招来！”叶当家的白了黄琳儿一眼，接着说道，“你在路上提到程似道时她就不对劲，中午吃饭时那些人提到程似道已经被斩首表现得更加明显，现在昏厥多半也是因为知道家里已经被满门抄斩。”　　“唉，真是可怜，程似道一个人作孽，害得全家都跟着送命。”黄琳儿叹道。　　叶当家的没说话，黄琳儿又说：“哎，还有那个陆仲谦是怎么回事？我要去找他算账，话说得那么好听，转身又和什么云州第一美人崔三小姐订婚了。”　　叶当家的白了她一眼说道：“多事，他爱跟谁订婚便跟谁订婚，与我们何干？”　　黄琳儿见叶当家的生气了，赶紧闭嘴不说了。　　　　房间里齐英正握着程碧云的手，不停叫着程碧云的名字。　　程碧云毫无反应。　　齐英沉默了好久，喃喃地说道：　　“你不是想知道你娘的事吗？嬷嬷讲给你听啊。你娘当年可是名动京城的大美人。　　你外祖家当时开着京城最大的玉器行，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富家大户都买他们家的玉器。你外祖家自然也是在京中排得上号的富人家。你娘早就定下了婚事，是京中的药材大户乔家的嫡长子，可以说是门当户对。　　坏就坏在你娘的艳名越来越盛，便有人开始打你娘的主意。开始是乔家的药材出了问题，毒死了好多人，乔家全家被杀的杀，流放的流放，两家的婚事不了了之。　　再后来你外租家一批进贡的玉器出了问题，你外祖被下了狱，你外祖下狱的当天，时任刑部侍郎便要纳你娘为妾，只要你娘答应了便可救你外祖父，你娘没答应。第二天你爹来了，当时他还是京兆尹，年过三十尚未娶妻，只说霍出命去也会救你外祖，并没有提说要娶你娘或者纳你娘为妾。你娘一心想救你外祖便说要是能明媒正娶，她愿意嫁给你爹，只要他能把你外祖救回来。　　没过多久，你外祖真的毫发无伤的被放了出来，可他却并不同意你娘嫁给你爹。你爹也不气恼，只当什么都没发生。然而过不了多久，又出事了，这次出事的是你舅舅，他喝醉酒将一个小官的儿子给打死了。　　你娘为了你舅舅便又找了你爹，这次你爹便说，要先嫁，再放人。你娘成亲的第二天，你舅舅被放了出来。你娘三日回门后，你外祖见了你娘最后一面，就自尽了。你娘得知你外祖死了，心中也恨你爹，只说是守孝，一个人住到了庙里，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后，你爹已经升任兵部侍郎，家里小妾也为他生了一儿一女了。又过了两年才有的你，可有了你过后不久，你娘就没了，你娘是被害死的。你爹为了讨好吏部尚书，竟将你娘骗到了吏部尚书床上，你娘抵死不从，拿一根簪子割了自己的脖子，当时没死，你爹却让你娘活活等死，你娘过了三天才没的。　　小姐，你娘是你爹害死的，你爹是他自己做错了事，皇上要杀他，他们的死都和你无关。赵嬷嬷要不是你娘当年救她，她早就死了，她是自愿的。小薇也是自愿，她以死相逼要替你，这些人的死，都与你无关。你要好好活着才是，替你娘活着，替赵嬷嬷和小薇活着。”　　　　齐英一口气说完，程碧云还是没有反应。　　厨房熬好了粥，黄琳儿端着粥进来了。　　“小云儿醒了没？”黄琳儿问。　　齐英摇摇头，接过了粥碗。一点点喂着程碧云，米汤顺着程碧云的嘴角流下来。黄琳儿忙拿帕子过来帮她擦了。　　却听程碧云咳了起来，齐英忙把她扶着坐了起来。程碧云靠在齐英身上，咳了几声竟慢慢睁开了眼。　　齐英见程碧云睁开了眼忙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程碧云声音虚弱，小声说着：“嬷嬷喂我吃什么呢，把我呛着了。”又看到黄琳儿，朝黄琳儿微笑着说：“是黄姐姐，又麻烦你们了。”　　　　黄琳儿见程碧云醒了，也是欢喜，说道：“你个坏丫头，叫人好担心。小小年纪的怎么就晕厥了？”　　程碧云靠着齐英笑了笑，说道：“我只是做了个很长的梦。”　　这时叶当家的也进来了，程碧云冲叶当家的笑笑叫了声：“叶姐姐。”　　叶当家说：“笑的怪难看的，不想笑就不要笑。小小年纪心思倒多。”　　程碧云听了还是笑：“我见到叶姐姐高兴，真的想笑的。”　　叶当家走到她床边说：“我当你再不想见我们了呢，那么晕着。”　　“让姐姐们担心了，我再不了。”程碧云讨好道。　　　　“你们还要寻人么？”叶当家的问齐英。　　齐英看了眼程碧云说点点头道：“要的。来云州就是为了寻人的。”　　叶当家的说道：“你们先在这歇着，等小云儿好了再去吧。”　　程碧云说道：“要是我们寻不到人，真的可以跟你去江南吗？”　　叶当家的愣了一下，若她不知道程碧云的身份，肯定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现在她有点犹豫，她不是一个人，她有一大家子要顾及。　　叶当家的还是点点头，摸了摸程碧云的头说：“今天好好洗洗，明天去成衣铺子给你买两身衣裳。”　　　　果然第二天一早，黄琳儿就送来了两身衣裳。一身水蓝色，一身月白色。程碧云都很喜欢，齐英见料子也是上好的缎子，心想，以叶当家的这样聪慧，怕是猜到程碧云的身份了。　　程碧云换上新衣，齐英给她梳了个双平髻。　　程碧云道：“嬷嬷也会梳这发式呢，赵嬷嬷常这么给我梳呢。”　　齐英道：“她会的，我都会，她不会的我也会。”　　程碧云道：“嬷嬷，我能给赵嬷嬷她们烧点纸钱么？以前赵嬷嬷都会让我给我娘烧。”　　“小姐……”　　“嬷嬷我没事，昨天你说的我都听到了，只是我醒不过来而已。我会好好的，嬷嬷放心。”　　齐英叹了口气说：“等找到小姐的姨母再说吧。”　　程碧云道：“我已经好了，今日我们就去吧。娘的那封信呢，一直也没看，你拿过来我看。”　　　　齐英把信拿给程碧云，程碧云打开信封，程碧云将信纸拿出来，纸上写着：找云州府西城崔氏崔六。　　程碧云看着信，一头雾水。不是说找姨母么？怎么又找这个崔六。　　程碧云不解地问：“嬷嬷，你知道崔六是谁吗？”　　齐英摇摇头道：“夫人只说，若是将来尚书府护不住你，就带你来云州找你姨母，没有提到过崔六，就连你姨母，夫人也只说她小时候有大师算过，要假死然后送得远远的才能活，便将她送到了云州一个大户人家。”　　程碧云道：“难道我姨母和崔六有什么关系？”　　齐英只摇摇头。　　程碧云又道：“那嬷嬷知道姨母叫什么，住在哪里吗？我们去找人总得有个章程，直接去崔府行吗？”　　齐英道：“夫人说叫秦玉容，住哪里是不知道的。”　　“母亲叫玉颜，姨母叫玉容。不知她们长得像不像。”程碧云喃喃地道。　　“小姐和夫人也像的，只是小姐现在还没张开。”齐英道。　　　　程碧云笑了下，心里想的是：最好不要像母亲，女子容貌太盛又无人依傍，只会惹来祸端。　　程碧云听到外面有人要来了，便把信收了起来，起身去迎。　　是黄琳儿和叶当家的二人。　　黄琳儿见程碧云穿着新衣裳笑道：“小云儿，新衣裳喜欢吗？你黄姐姐我眼光不错吧。”　　程碧云朝二人福了个礼道：“很喜欢，谢谢两位姐姐。”　　叶当家的看程碧云梳妆整齐，看着也很有精神便问：“你们今日要出去找人吗？”　　程碧云回道：“是呢。”程碧云想到叶当家的常来云州，或许能知道什么便问：“叶姐姐，你可听说过一个女子，叫作秦玉容的。”　　叶当家的想了下道：“没印象，一般官家太太小姐的闺名外人也不得知。”　　黄琳儿道：“可以去胭脂铺子，首饰铺子打听打听，不过一般伙计都不会说的。”　　程碧云点点头，心中已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