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出门时，程碧云便没看见那个陆二少了。 马车走出很久也没有见他追上来，程碧云偷偷瞧了叶慧茗好几回，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心想，叶姐姐不知道昨晚跟陆二少爷说了什么，把陆二少赶走了。 “小云儿，你老偷看我干嘛！”叶慧茗突然来了一句。 “啊？没有啊……我没有……”程碧云不好意思地低头不承认。 “没有？我都发现好几回了，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叶慧茗才不相信程碧云。 “呵呵，没有，没有。”程碧云拉了拉黄琳儿的衣袖，想叫黄琳儿帮她说话。 黄琳儿接话道：“哦，我知道，小云儿想问你，你是不是把陆公子赶走了。” “黄姐姐……”程碧云觉得就不该指望黄琳儿给她解围。 程碧云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叶慧茗。 叶慧茗笑了下说：“就为这啊，是啊我把他赶走了。你个小丫头，对他很好奇啊。” 程碧云忙说：“不是，就……他好不容易追来的，怎么就走了？” “我啊，叫他去建功立业，以后再来娶我！”叶慧茗坏笑着说。 “……” 程碧云再不问了，低着头老实坐着，不时掀开帘子看看窗外的风景。 一路无事到京城。 从云州到京城，用了七天时间。在靠近京城时，程碧云心中便在打鼓，她很想回庄子上去看看，看看傅妈妈。 当然程碧云只是心里想想，她知道现在自己无论如何是不能回到京城的，哪怕见过她的人很少，她也不敢冒这个险，尤其是现在她有了叶慧茗和黄琳儿这两个姐姐。 马车只从京城边的官道走过，他们没有进城，一路南下到江南。 过了江车又行了两天，才到梅家坞。 梅家坞三面环山，一面环水，要进坞去，必经梅家渡。早有叶家的人等在渡口，一看到叶慧茗的马车便挥手示意。 胡大叔“欧！”地一声将马车赶到。 “小梅子，你来接当家的了！”只听胡大叔说道，已经将马停住。 “是的，胡大叔，您辛苦了，我爹叫您去吃老酒呢！”小梅子声音又脆又甜，程碧云在马车里听了只觉得悦耳。 黄琳儿第一个跳下马车：“小梅子！晒黑啦！给你带个小姐妹来，你看！” 黄琳儿说着把程碧云扶下车。 小梅子一脸好奇地盯着程碧云，程碧云冲小梅子笑笑，站黄琳儿旁边。 叶慧茗也从车上下来。 “大小姐！您可算回来啦！二少爷天天盼着呢！”小梅子见到叶慧茗便把视线转移了。 “少勤还乖吗？”叶慧茗道。 “二少爷要来接大小姐呢，先生不让，昨天二少爷大字没写完，今天被先生多罚了二百个，先生看着他写呢。” 小梅子叽叽喳喳地说着叶家的事，黄琳儿也不时插几句嘴，叶慧茗嘴角一直噙着笑。程碧云和她们一起走在茶园的田垄上，觉得一切都那么新鲜。茶田里茶农们不知在忙碌什么，见到叶慧茗都很恭敬地打招呼。 “娘——大小姐回来了！”小梅子冲着茶田里一个头上包着蓝花布的农妇叫道。 小梅子的娘朝她们挥挥手又继续低头忙活了。 程碧云看着漫山的茶园郁郁葱葱，远处的山像水墨画一样隐没在雾里，心里一下子喜欢上了这里，连着心里郁结多日的愁苦都消散了。 “怎么样？喜欢这里吗？”黄琳儿问程碧云。 “喜欢，特别喜欢，这里真好！”程碧云由衷地说。 “小梅子，这是小云儿。”黄琳儿帮两人介绍。 “小云儿，你是哪里人？”小梅子问道。 “我是……”程碧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看了眼黄琳儿。 “你连自己是哪里人都不知道吗？我家在那里！”小梅子手一指，指着远远的一排白砖青瓦的房子。 “你个小丫头，小云儿是北方来的，说了你也不知道！”黄琳儿道。 “呀，该不会和琳儿姐姐一样是被大小姐捡回来的吧！”小梅子道。 程碧云一听小梅子这话，忙看了眼黄琳儿，黄琳儿正瞪着小梅子，要发火。 小梅子缩了缩脖子说：“对不起……” “是的，和你琳儿姐姐一样，被我捡回来的。”叶慧茗笑道。 “真的呀！那真可伶。”小梅子同情地看了眼程碧云，又说，“以后我跟你玩，你可以去我家。” 程碧云笑笑说好。 走了又一刻钟才走到叶家的庄子。 程碧云只看到高高的白围墙，门楼上只有叶宅两字，门边没有石狮子，倒有两盆万年青，长得很高很大。 黄琳儿上前敲门，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 来人立在门边，恭敬地叫了声：“大小姐。” 叶慧茗只嗯了一声就带着几人进去了。 程碧云跟在叶慧茗后面，走过天井，过了门房，程碧云这才看到，叶家的宅子还真大。跟她在京城住的庄子不一样，跟他们尚书府也不一样。 最大的不一样，便是这宅子里有一条小河，弯弯曲曲地流经好几个院落。院落之间有假山有凉亭，各个院落有回廊连接，回廊建在水上，水底有鱼，水面隔着一段距离便有一两田荷叶，水边种着各色花草。程碧云心里叹道：这是个花园子吧。 程碧云跟在叶慧茗后面，走过一个长长的回廊，来到了一个椭圆形的拱门前，门楣上写着怡然二字。 她们几人进了拱门才有丫鬟迎上来，都穿着蓝印花的衣裙。 “大小姐！“丫鬟们齐声道。 “你们去忙你们的，把西厢收拾出来。”叶慧茗只吩咐了一句便进了屋。 “累了吧，小云儿，坐下休息吧。”叶慧茗道。 程碧云乖巧地坐在黄琳儿身边。 “好热啊，要不我们先沐浴吧，一身汗呢。”黄琳儿道。 程碧云点点头，吩咐道：“小莲子，我们要沐浴，去准备水。” 叫小莲子的丫鬟应了声便下去了。 小梅子道：“大小姐，我去告诉二少爷一声。”说完就蹦蹦跳跳地走了。 程碧云记得黄琳儿说江南的女子温柔娴静，看看她和小梅子觉得她们俩和这些词都不相干。 “小云儿，该交代的我路上都交代了，你只把这里当自己家就好了。别到旁的园子里去，谁叫你去，也不要去。你要记住他们都不是好人。觉得无聊，要学什么，我可以帮你请先生。不知道你以前都学什么？”叶慧茗道。 “也没学过什么，只跟庄子上的老秀才学过几个字，绣花也绣的不好，旁的也都不会，我又不是什么正经大小姐，不过是田庄子上的野丫头罢了。”程碧云道。 叶慧茗笑道：“小梅子还有你黄姐姐这样子的才叫野丫头。” “干嘛又说我！”黄琳儿气鼓鼓地说。 “那你好好想想，你想学点什么，不然总闷在园子里也无聊，我和你黄姐姐很忙，没有时间陪你。我也怕把你养得和你黄姐姐一样野。”叶慧茗道。 “嗯，多谢姐姐了。”程碧云应着，心里也在想自己到底要学什么。 几人说着话，只听外面有个男孩子边跑边叫：“长姐，长姐！” “是少勤来了！”黄琳儿道。 “你跑什么？”叶慧茗见他弟弟少勤跑得满脸汗责问道。 “这不是想姐姐了嘛！”叶少勤走到叶慧茗旁边，靠着她坐下。 “坐一边去，怪热的。”叶慧茗轻轻推了下叶少勤，叶少勤只不动，看着他姐姐憨笑。 “咦~怎么多了位姐姐？这位姐姐是谁？”叶少勤这才看到程碧云。 “这是云姐姐，她要住在咱们家，你可不许欺负她，也不许别人欺负她，知道吗？”叶慧茗道。 叶少勤跳到地上，拍这胸脯说：“包在我身上！” “今天的大字写完了？”叶慧茗问叶少勤。 “嘿嘿，写完了。先生也太严厉了，都不让我去接你。” “我怎么听说，是因为你昨天大字没写完，叫先生罚了？” “肯定是小梅子说的！”叶少勤羞恼地说。 去准备水的小莲子来说，水准备好了。 叶慧茗便将弟弟打发走了。 叶少勤虽然才八岁，已经有了自己的园子。叶慧茗不想他太依赖自己，或总在女孩子堆里沾了太多脂粉气，便早早把他独立出去。只叶少勤身边的人，都是她的人，叶慧茗手上捏着他们的死契。 程碧云换洗了，更觉得浑身舒畅。 叶慧茗把那个叫小莲子的丫鬟给了程碧云，程碧云如今便住在怡然园的西厢。黄琳儿住东厢。 程碧云坐在窗前，窗外面正好有一棵树。 程碧云便问小莲子：“小莲子，这是什么树？” 小莲子笑着说：“这是香樟树，我们这边大户人家有女孩子的都种这树。” “为什么？”程碧云从来没听说过。 “我们这边有这个习俗，生了女孩子，就种下一棵香樟树。等女孩子长大要出嫁了，这香樟树也成材了，便把树砍了，做成两口木箱子当嫁妆。这樟木箱子里呢，还要放上丝绸，意思的两厢厮守。”小莲子一口气说完。 程碧云听完，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树，不知怎么的想到了陆二少爷，等叶姐姐嫁给陆二少爷的时候，就要砍掉这棵树了吧。 叶姐姐要是嫁人了，她该去哪呢？程碧云又开始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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