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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起落叶,在空中打了几个螺旋,然后垂死地摔落到地上,重新变成毫无生气的模样。    平千岁站在庭中,一片枯叶正好从她眼前飘下,她一伸手,那片叶子便落在了她手心。是一片枯黄卷曲的残叶。    她抬起头,头顶的树梢上还有几片枯叶正苟延残喘着,只要再来一阵微风它们的生命也会终结。    有人从后面的长廊上走过,平千岁仍在出神地望着头顶的枝丫。    “你在看什么?”    是个男人的声音,却飘渺无力。    “看樱花。”平千岁并没有回头。    “樱花?”    “嗯,樱花。”平千岁宛如梦中一般,应答者身后之人的问话。    然后,便没人再说话。    不过只过了一会儿,平千岁突然浑身一震,她猛地转身。    方才,自己只顾沉浸在思绪中,竟将现实的此刻也当做梦境了。如今,在看清身后之人后,她吓了一跳。    面前之人居然是高仓帝,他正望着平千岁方才看地出神的枯枝。    “陛下。”    高仓将目光从枯枝上移向平千岁。    “这棵树好多年没开过花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毫无表情。    “好多年?”平千岁有些讶异。    “嗯,那件事之后吧。”    “陛下所说的是哪件事?”    “哪件事?”高仓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多了一丝笑容,但平千岁却立刻察觉到那丝笑容很冷。    “不就是那件事吧。”高仓没再看向千岁,而是又将视线移到了樱花树上,“十九年前的……”    高仓话还没说话,就听身后的女官干咳了一声:“陛下,这边风凉,还是快些回宫吧。”    高仓斜眼瞄了眼说话的女官,脸上再次回复到毫无表情的模样,转身朝着清凉殿而去。    平千岁还站在那里。    只见高仓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不过是皇家的丑事罢了。”这话像是回答千岁,又像是自言自语,然后高仓一行人的身影便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今夜是下弦之月,浮云凌空。游走进屋中的微弱月光也随着浮云的流动而明暗变化着。    平千岁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着。扇子还安静地躺在枕边,她就这样盯着扇骨发呆。    “十九年前。”平千岁回想着今天高仓的话。她掐着手指,自言自语着。    “皇家的丑事?”想到白天高仓说这话时,身后女官的不悦神情,必定是宫中不愿提及的话题。    “皇家的丑事……”    十九年前是保元元年,保元元年的时候京中发生了什么?    “皇家的丑事?保元元年?皇家……保元元年……”浮云再次遮蔽月光,屋中陷入黑暗。    时间慢慢过去,平千岁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起来,睡意渐渐袭来,就在她的眼皮就快合上的时候,突然,她眼睛大睁。    “难道!”    她一下坐了起来。    这是现实的世界,并不像梦中那般不知冷暖。平安京已进入初冬,单薄的衣服已经遮挡不住夜半的寒风。而平千岁此时却忘却了习习吹来的冷风。    她走在冷硬的地板上,远处还未熄灭的铁灯孔中的火光将她的身影拉地扭曲变形。    终于,清凉殿前的那棵樱花树已经现在了她的视野中。    寒风将她的裙袖吹地飘起,她站在树下,黑发与黑夜融为一体。    这时,平千岁并不知道,清凉殿的窗前,也有一个未睡之人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太阳高悬,阳光明媚,有女官从廊上走过。    走在女官身后的是阴阳头安倍泰亲。    “前几日起宫中就有人陆陆续续病倒,起初只以为是天气转凉不慎感染了风寒,可这一整子病倒的人越来越多了,请了医官来诊治,却说查不出原因。”    “是何种症状?”    “面色发黑,浑身无力,到了夜里就会大声叫唤。”    “大声叫唤?”    “是。倒下的女官已经悉数暂且送出宫了,只是情况未曾查明,宫中人心惶惶。”    弘徽殿,众女官坐与帘后,平千岁也在其中,帘外是安倍泰亲。    “不知阴阳头大人可发现何异常?”一女官小心问道。    她正紧盯着帘外的安倍泰亲,但竹帘相隔看不清外面之人的表情。    “依泰亲方才观察,并无何妖怪怨灵的气息。”    安倍泰亲这话一出,明显能听到几位女官长吁一口气的声音。只要不是妖秽之物作祟,事情就好解决多了。    但依然女官担心道:“那些病倒的人——”    “那些人冲撞了四季神。”    “四季神?”    “没错,春夏秋冬时节变换,每一季节都有掌司该季节的神明,那些病倒的人恐怕在冬季降至时无意说了些惜秋哀冬的话,冲撞了冬季神,而受到了些许教训罢了,歇些时日便可无恙。”    女官作恍然大悟之样,毕竟安倍泰亲的话无人会怀疑。    疑惑忧虑之事已经解决,女官也悉数散去,竹帘后很快只剩下平千岁一人。    “阴阳头大人请稍等!”    在安倍泰亲正欲起身离去时,帘后的平千岁突然开口。    “还有何事吗?”    “方才大人说那些人的病是冲撞了四季神?”    平千岁紧盯着帘外之人的身影,只是有竹帘相隔,看不清安倍泰亲的表情。    “正是。”    “当真如此吗?”    “什么?”    平千岁虽然知道自己的问话极为失礼,但是对这些时日多为女官的突然病倒心中隐隐不安。    “泰亲大人确定宫中其他异常吗?”    “您是有其他见解吗?”    安倍泰亲的声音毫无波澜,这声音仿佛让人错觉坐在帘外的并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纸人。    但泰亲的这句反问却让平千岁一时语僵。她如何能告诉安倍泰亲自己能看到常人所无法视见之物?那样只会让她再次成为被人厌恶避讳的存在。    “抱歉,千岁只是有些担心,并无意冒犯。”    安倍泰亲似乎并未生气,只见他从胸口取出什么东西。    “您若是实在担心,泰亲这里有张符咒,您将它带于身上,或许能安心些许。”    然后便见竹帘之下,一张白色的纸被递了进来。    平千岁伸手就要去接,谁知就在这时,突然有个东西从帘外冲了进来。    “啊!”惊慌之中,平千岁看清那是一只猫,只是,那只猫在冲进帘子的瞬间就消失不见了。但因为她惊慌中的一躲闪,无意间碰到了面前的帘子,悬挂的竹帘一下子被扯了下来,整个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向安倍泰亲一侧。    突如其来的狼狈让平千岁来不及反应,等到回过神时,便发现自己已经靠在了面前之人的怀中。    殿外的阳光被数层帘障隔绝,只有几处竹帘与柱子的间隙处有几缕光柱印在殿内的地板上。    弘辉殿昏暗而寂静。    安倍泰亲依然一动不动端坐于原地,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四季神?”次日宫廊上,花山院兼雅哈哈大笑着:“当真有四季神这种神明吗?”    “或许吧。”    “或许?呵,你还真能瞎编。”    走在一旁的安倍泰亲自顾朝前走着。    花山院兼雅继续说道:“话说起来,秋冬之日樱花绽放,这种有违时节之事,本身就是妖异之兆。”     “事情比预想中还要棘手。”    正说着,从另一头走来三人,远远就能看到来人是平宗盛、平知盛与平重衡。几人都是刚从朝会散去,皆身着正装。    平宗盛向来与花山院兼雅不和,待看到兼雅这边时,脸上隐约可见不快。相比起来,性格儒和的平知盛倒是礼貌性地点头致意,幺弟平重衡也随后施礼。    “啊呀呀,这不是左卫门督大人吗?好些日子不见了。”花山院兼雅朝那边喊道。    “是兼雅大人啊,方才朝堂之上问起兼雅大人为何缺席,忠雅大人可是说您身体不适休息在家呀,现在瞧见您在此,看来您的病可是好得真快!”说话的是平宗盛。    “啊呀,那还真是让左卫门督大人担心了,不过左卫门督大人您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啊,近日可是有好些人病倒了,您可要当心啊。”    “不劳兼雅大人费心,我只是看到了不愉快之物罢了。”平宗盛冷哼一声。    “不愉快之物?该不是是指在下吧?”花山院兼雅瞬间变得一脸无辜之色,道:“那可难办了呀,因为很快,我们可能会成一家人了,倒时候左卫门督大人还不得每天以泪洗面?”    “你说什么?”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家父决定去向平相国大人提亲去了。”    “提亲?”这下,在场的平家三兄弟都是一愣。    “为……为您……提亲?”问这话的是平重衡。    “可不是为在下吗?难不成是家父自己想再娶房老婆?”    平重衡差点嚼了舌头,不过,他倒不像平宗盛那边讨厌花山院兼雅,反而觉得花山院兼雅虽然“恶名昭彰”,但的确是个世上难有的美男子。    “和谁呀?”平重衡毕竟年轻,一下好奇了起来。    平宗盛生气喝止道:“你和他说这些做什么?这种人怎么能和我们平家结亲,少听他胡扯!”    “在下可没胡扯,在下所钦慕的就是那位……”花山院兼雅说到此,故意停顿了些许,然后才慢慢说着:“供职于中宫殿下身边的千岁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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