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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螺姑娘口齿清晰思路分明地把自己的身份来历讲了一遍。  他自称是周师弟的亲生大哥,姓梁名江宇,目前的身份是还没毕业的心理学博士——后面跟着的一长串专业方向的修饰语压根没被夏苒的脑细胞接收。  他还在A大读本科的时候就参加了和国外大学的交流项目,从此出国而去,一直读书读到此时。    关于那个和亲弟弟不一样的姓氏,自然只能是母上大人慷慨赠与的。  关于手里那把万恶的屋门钥匙和不请自来的登堂入室,梁博士一张清俊面孔上迅速弥漫上一层非礼而视后的抱歉尴尬。    夏苒瞧见他轻咳了一声,带着点暑热潮红的脖颈间,形状好看的喉结可疑地上下挪动了个来回。  ……好一个金玉其外的皮相。    梁博士说,他在A大读书的时候也在这屋子里住过。因为是自家的房子,所以出国的时候钥匙也一直带在身上没有留下。  之前只是听说上一任房客已经搬走,以为暑假期间不会有什么人入住,今天回国就直接开门进来了。  没想到屋里还有夏苒这个新入住的房客。    对方一番有理有据的应答倒是如灌顶的醍醐贯耳的惊雷点醒了她。  她忽地想起,好像似乎大概也许是听师弟说过,他有个也在本校读过书的亲生大哥。    因为不走寻常路的周教授当初一心想要个闺女,他大哥一生下来就被嫌弃了一回,随口答应了丈母娘家,让大儿子跟了妈姓。  只是他老人家没想到,后面的这个也还是个儿子……    听故事的那天自己大概是为了等秦师兄的电话就中途走了神,浮光掠影地就把听说的这事儿抹到了脑后去。  ……这尴尬的。    那时候和师姐杨乐一起听了这一段陈年乐事,她们好像还嘲笑了两句周师弟,说他这个后来居上的恐怕招来的嫌弃更甚。  如此说来,眼前这位周家老大确是查有此人的。    夏苒一边灌了一口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镇苹果汁,一边调整着脸上的表情,假装对此毫不意外:“哦,你就是周师弟说的那个大哥。”  周大哥恢复了刚进门时的冷清客气:“叫我梁江宇就好。”    夏苒又记起,周师弟说过他大哥一早留了美出了国,就一门心思搞学术做研究,逢年过节几乎都难回家来晃上一圈。  要不然夏苒这个常一道混迹的怎么还总觉得他家里就只是个三口之家呢。    啧啧,出国,学霸,连个家人亲眷都顾不得……这样的人设,怎么想怎么像她的那个,呃不,曾经是她的那个秦师兄。  夏苒想着想着就莫名心头火气悲从中来,悲愤交加之下眼前这周家大哥便有些越看越不顺眼。    大概是感觉到了对方周身散发出的无名杀气,刚在沙发上落了座的田螺姑娘,呃不,是梁江宇竟也挪了挪身子,坐得周正了些。  夏苒皮笑肉不笑地从后槽牙里挤出句客套问话:“那你怎么就回来了?还偷偷摸摸地不让家里人知道?”她想到了刚才被暴力挂断的通话,朝梁江宇晃了晃手上的手机。    刚刚还有问必答的梁博士却忽然没了声响。  等待着答案的夏苒已经参考着自己并不深刻的社会经验,结合着总能在新闻推送里围观到的标题精彩的大门小户纠纷矛盾,迅速脑补出了一场或许因财或许因情惹出来的兄弟阋墙长兄无情弃弟弃家的家庭伦理大戏。    谁知梁博士沉吟半晌却只有一句:“这个你就别问了。”  夏苒原本不是乐于挖掘旁人隐私八卦的闲人,可眼下这种与自身安全所系的非典型性情况显然另当别论:“你的意思是要在这里住下吧?”  梁博士乖巧点头。    夏苒耸肩:“那我至少有必要核实一下你的身份吧。”  她话音刚落,手里的手机就叮铃咚隆地响了起来。  看一眼来电提醒,是周师弟。    她朝梁博士扬了扬手机,学了他刚才亲切又矫情的称呼:“你们家小含。”  梁博士的脸上闪过一丝紧张,却随即又恢复了镇定:“要是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有在浴室里又哭又叫的爱好的话……”  “……”  那种刚捏住对方七寸的得胜之情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净,夏苒瞬间没了脾气。    她咬牙切齿地瞧着梁博士脸上露出一丝“被逼无奈放了大招”的抱歉微笑,恶狠狠地点下了接听键。  她至少确定,他自我供述的情报有一点是没错——这货绝对是个高段位的心理学人才……    电话那头周师弟的声音带着点对缺爱单身人士的关爱:“你没事吧?那司机师傅刚才正送我进小区。我这刚出电梯就给你回电话。”  夏苒咬着后槽牙摇头:“没事,就是刚才不小心碰到屏幕挂断了。”    尽管喝了点小酒,周师弟依旧思路清晰:“那你给我打电话干嘛?”  客厅里闷热又安静,夏苒不知道坐在沙发一隅的梁博士有没有听到电话里周师弟的问话。他只是好脾气地望着她,一脸诚恳地朝她缓缓摇头。    “……没事,就是问问你们平安到家了没?”  周师弟也丝毫没有起疑,只嘴上欠抽地调侃了她两句。    知道警报已经解除,沙发上的梁博士便放松了下来,手肘松垮地支在长腿上,顺便从旁边的扶手上拿过一本封面黄绿交织的旧书随手翻起来。  夏苒一眼就看见了那本书。    那是周师弟刚从图书馆借的。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和杨师姐还一人一句地嘲笑过那本书的奇葩名字——叫什么《鼻屎为什么不能吃》。  ……这位仁兄就是这种看起书来也能很不顾节操的货。    他今天把这书带在身上要看,没想到竟然落在了这里。  那厢师弟张口要说拜拜,夏苒却忽然“哎哎”地喊停:“等会儿,还有个事儿。”    听到动静的梁博士手上动作一僵,抬眼就是警惕的一瞥。  夏苒挑衅地朝他望了望,竟暗搓搓地发觉自己很享受这种调戏田螺姑娘的感觉。  怎样?她还就是故意的。谁让他反客为主地这么嚣张。    夏苒挺起胸膛大义凛然地接下了那一瞥,然后故意沉吟了好几秒钟才对周师弟一头雾水的追问做出回应:“就是——你的那本书啊,忘在我这里了。”  “……”梁博士一副秀才果然遇见兵了的隐忍表情,默默重又低下头去,翻阅着手里那本“他家小含”借来的奇葩图书。    夏苒看着他那貌似有点认真的阅读模样,默默在心里吐槽,应该是亲兄弟没跑了,连看书的品味都一样的奇葩。    “你要在这里住多久?”她放下手机,问梁博士。  她估计他大概只是回国度个假期。距离九月开学还有两个星期,到时候说不定他就又会神龙见首不见尾地消失。    可现实并不如意。  “不知道,可能一直住下去吧。”  “你不是国外的博士还没有毕业么?”夏苒不解。    谁知她这一问,刚刚有点气定神闲的梁博士忽然又皱了眉头,一副谁也不懂的苦情模样:“这你就不用知道了。”  夏苒被他这句话堵得够呛。    她忽然发现,眼前的这个所谓高段位的心理学人才其实是个不怎么会和人打交道的高冷傲娇。  除了能在关键时候掐住别人的痛处叫人无还手之力之外,其他的一切行为交流都是我行我素没事找抽型的。  也不知道他读了这么多年心理学都读到哪个犄角旮旯喂狗了……    她决定暂时不和他一般见识,而是直接聊点现实:“师弟他们有时候会来找我,我不能一直帮你瞒着。”  梁博士重又朝她笑笑:“不用很久,开学以后我会自己告诉他。”    ……看样子果然是要长住下去了。  想象中一个人避暑疗伤顺便享受自由的美好图景瞬间碎成了渣渣。夏苒想着已经慷慨大方地打给了师弟的几个月房租,开始有了点小小的心疼。    她看着梁博士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拉着行李箱朝大卧室走去,忽然又抱着一丝幻想不死心地质疑:“你真的是周江含的哥哥?”  与她擦身而过的梁博士发出一声长吁,也不回答,回身从行李箱的外侧口袋里摸出一件硬邦邦的物什递到夏苒怀中。  深色的硬皮,严整的封面,是一本护照。    ……夏苒一脸黑线地默默接过。  她好像并不是很在意这东西能证明的内容,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怀疑过他的身份,可她还是伸手把那层硬壳翻了开来。    她只是好奇……这么个高冷傲娇的家伙,他的证件照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好像今天终于时来运转心想事成了似的,还不等她翻开那本护照,她的手上就又多了一张……二代居民身份证。  ……    就和化妆品和美图存在的理由是一层又一层地粉饰现实正相反,证件照存在的理由就是一层又一层地挖掘真实。  可是有些人的真实就是比其他人的更容易让人接受。    夏苒瞅着梁博士的一大一小两张大头照,那一脸专注又正经的端正模样,啧啧,肯定没少招惹什么姐姐妹妹的前仆后继飞蛾扑火。  可对他们这种人来说,这些事根本就不及他的什么人生规划重要。他们总有一推理由说服你接受他们的说辞,还能把你拿捏得恰到好处,那么理直气壮又叫人难以拒绝。  啧,这些重理不重情的叫人不开心的没什么心肝的混蛋……    她明明捧着的近在眼前的大头照片,可看着看着两眼就失了聚焦,好像盯住了远在天边的什么相识故旧。  她只觉后槽牙又是一阵发痒,刚才在浴室里被打断了的那点伤春悲秋又蓦地袭上心头……  眼看她手上青筋暴起就要把手里的证件捏到变形之际,突然一只手斜刺里闯将出来,一把把她手里的证件们抢救了下来。    梁博士像看间歇性神经官能症患者似的看夏苒:“看完我就拿走了。”  夏苒一双还没缓过劲来的含冤带仇的小眼神直勾勾地盯过来,磨着后槽牙微笑:“嗯,那你先去休息吧。”    梁博士拉着行李箱咕噜噜地消失在了大卧室的雕花木门背后。夏苒半晌回神才想起要去把还裹着毛巾的湿头发吹干。  她一边解了头上的毛巾一边朝卧室走去,分手那天刚剪了的披肩长发又已经长到齐肩长了,湿漉漉地黏在又流了汗的颈间。    她伸手摸了摸,摸出一手汗来。  想着要等到明年才能按上空调的学生宿舍,就又觉得无论隔壁住着个怎么样身份不明的怪胎,她都要坚持住到夏天过去。    和她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卧室里,刚刚放下行李歪在书桌前的梁博士正按着一跳一跳的太阳穴沉思默想。  没想到自家这屋子这么快就又租出去了,还是个如此……不拘小节的……女生。    起初听到浴室里那一阵叫人闻之却步的动静,他还真有点不知所措。  能叫个女生伤心难过成那种样子,嚎得还都是分手啊后来啊的,大概是因为失恋没跑了。    失恋后的心理问题及咨询策略……  这正好是他最近正想实践学习的课题。  如果像他打算的那样,想从理论学习转入临床的咨询辅导,从这样简单常见的案例入手是再好不过的了。    同在一个屋檐下,寻常的客观观察法,除了多注意两眼对象的情绪行为变化,什么多余的事情也不用做。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观察对象。    他又想起从国外临床实践就开始了的那种突破不了的瓶颈感受。  同学教授一个两个的都建议他多接触些细腻多情的文艺作品,甚至不错时机地来两段你侬我侬的亲密关系,说不定就深受感悟有所突破了。    可他是个典型的东方性格,对所谓的亲密关系谨慎又小心。他接受不了为了亲身体验才涉足的卿卿我我,那样的话他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把对方看做女朋友还是观察对象……  可又没有能让他不为目的全情投入的你侬我侬找上门来。  至于一有空就要来围着他打转的林韵么……    算了,总归是选择了回国来,这些事就先不去想了。  明天一早还要起床晨练,然后去找说好收他为徒的博导老教授面谈,事情不少,还是早点休息吧。    他回头看看那张还留着上一任房客汗臭味的床铺,紧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看来想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之前,还有些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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