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这个称呼应该是属于顾芸和她的朋友们的,她们之间日常称呼就是女人来女人去。突然之间,我也被人喊做女人,而且是这样一个男人,心里有怪怪的滋味冒出来,无法形容是好是坏。) 我不好意思地笑,心想,周姐大概是不知道我就租住他们家的事,因为她一句都没提起。正想着要不要跟她说明白,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就说:哦,你到了,那就直接到我办公室来吧,正好这里还有一位朋友,你帮我送送她。 我不知道周姐说的是谁,也不知道跟谁在说,就听电话里那人应该是在拒绝,周姐说,这个人你肯定得送,来了你就知道了。 正猜测间,就见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我回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旦见对方也是差不多的表情。来的正是这位河大叔。 周姐从她的办公桌底下拿出一个大家伙,说“喏”,还你的洋枪大炮,到底是国际大牌,非常的好用,你仔细检查哈,我没把它给用坏。原来是台单反相机。 他过来,拿过相机,直接放进包里,一边就一直这样看着我。周姐说,惊到了吧?我这个朋友你送不送? 他嘴角一扯,这就算是笑了,说那就走吧。我正要站起来,周姐又说,这是我这里的设计师,也是我介绍给你的设计师,你就对人家没有一句友好的话吗?你也不感谢我吗?国外去了几年,回来反而小气了,相机还没借我用两天,就催着讨要。 这下见他总算是开颜笑了,笑得还很腼腆,还是说了一句走了,径直走到大门边等我。我跟周姐做了告别,跟着出去。心里一直嘀咕着,周姐到底是知道呢还是不知道,我们住在一起的事。 “你怎么在这里?”走出影楼,他问我。我说是周姐叫我来的。我正要问他我在嘀咕的事,他又问我了,问我们说了些什么?我说我突然明白了你奶奶今天为什么会来家里。 “奶奶来过了?” “嗯,下午。” “又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是拉家常。”我说,“不过她好像知道一些什么?” “知道什么?” 这个话题,我发现很难展开,因为觉得难以启口。我走向我的电动车,拿出钥匙插上,他说放这里吧,坐他车一起回去。我说不要,明天上班不方便,我让他不必送我了。他也不言语,一把接过电动车的车把,把他的包包放在车兜里,并细心地把背包带缠在车把上,帮我推着走。看他这么高个子,推着这么个小毛驴,还真不习惯。我说我来推吧,你个太高不顺手。他说没事,很久没推自行车的感觉,不过在国外偶尔也骑的,感觉也还顺手。 “这是电动车吧?为什么每次看你都是骑着走?”他问。我的这辆小毛驴造型就跟自行车一样,我喜欢它的轻便灵活。 “锻炼啊,已经很少运动了,这样带着电骑车,又快又能活动双腿。”我半握着两拳头在胸前,两脚佯装蹬车的样子走路,学给他看。他“噗呲”一声笑了,说没见你这样的。然后拉了我一把,把车子推到我外侧,让我走在他里侧的人行道上。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走出一段路后,他又开口问奶奶今天提到什么了? 我艰难地开口:“周姐说你奶奶知道那天你相亲时带走的人是我。从我的头发上辨认出来的,所以今天应该是来确认的,但是她没有明说。” 他看我一眼,伸手想来摸我的头,我身子一侧,躲开了。他耸耸肩,不语。 我仰脸看他,他一脸认真地朝前走着,若有所思的样子。我说周姐的意思是没有明确告诉你妈我是谁,或者你妈跟桑桑姐通过电话?(后来知道那次奶奶跟周姐打电话时,她妈妈听到了,奶奶说原来那个女孩子染了一头灰白的头发,这样的女孩子能有几个?走在大街上特别好认。就这样,她们都是凭着我的一头“奶奶灰”按图索骥联系起来的)。 “应该不会,我妈事多,关于桑小姐,我奶奶她们是不会提供具体信息给我妈的。或许真是她猜的。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低下头来看我,夜风把他的一缕头发吹下来,灯光下,侧脸真是迷人。我心一怔,赶紧逃离他的双眼。 “切!”我听他在笑,是不屑的取笑声。 “哼!”这声音真让我很不爽,我鼻子出气,狠狠地回敬了他。 他车子突然在我面前这么一横,停了下来。我一惊,说怎么了,拿眼瞪他。他说你以后不要这样鼻子出气,也不要这样看我。我说为什么,他说因为你会犯错的。 尽管我听不明白他说的,但还是连忙把头别过,不看他。他一手轻轻地托过我的下巴脸朝他,又说:现在可以看我。不容置疑的语气,尽显霸道。 我惊慌失措的样子一定很可笑,他这样举着我的脸看了一会,黯然一笑,颓然松手。我不自觉地两手捂住胸膛,只听得那里面犹如小鹿乱撞“砰砰”直跳的声音,胸口一阵起伏。他又说了:“以后也不要这样,在我面前不要两手捧心。” “为、为什么呀?你的禁忌也太多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气息不匀地说。 他头往上一扬,做深呼吸状,看着前方说:“你真不懂啊,愚蠢的女人,你这是在犯错。” 我似懂非懂,耳红面赤。一路无语,两人到家。一时的饥肠辘辘,才想到还没吃晚饭。我一进大厅就撒开腿快步跑向楼梯,他问你这是干嘛?我说我肚子饿,楼上吃泡面。 “下来。”他在身后一声轻喝。很奇怪,我居然老老实实地停下脚步。 他说你每天都吃方便面或者快餐吗?我说差不多,有时也不吃,减肥。他说你长期这样,营养不好。我说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怎么简单就怎么来。 “我们合伙吧。”他说。 “合伙?什、什么意思?”我一惊,身子不由得往后一缩。 “你这女人,想哪去了?”他朝我进一步走来,又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却感受到他满脸的鄙夷。 “愚蠢的女人。”他说:“合伙,就是共厨,家里吃。” “要怎样合伙?你这是在打我主意吗?别指望我烧菜,我不会!”我一言就打消他的“预谋”,要知道我爸可是开山庄开农家乐开酒家的,我从小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叫我烧饭,怎么可能?! “嚯嚯,别那么直接。不过,我可以烧。但是你得买菜,下班回来的时候可以买你喜欢的菜回来。”好像他早已经计划好了一样。 “我下班没个一定,有时晚了,菜场早关门了。” “没事,你平时可以多买一点,放在冰箱里。当然,我方便时也会买。” 关于合伙的问题,就算这样定下了。这晚经过这番折腾,看片的心情荡然无存。我早早洗刷躺下,却迟迟无法入睡。他奶奶、他表姐,甚至还有他妈妈,当然还有他,轮番在我脑海里进进出出,想起白天奶奶的话,和晚上周姐的话,细细缕缕,挥之不去。 不知为什么,他那两句“你这个女人”、“愚蠢的女人”也是一遍一遍地钻出来,好像还没有一个男的这样正儿八经地叫我女人,一直被人喊小姑娘,或者是女生,自从做了这个发型和颜色后,偶尔也被人叫“假小子”。女人这个称呼应该是属于顾芸和她的朋友们的,她们之间日常称呼就是女人来女人去。突然之间,我也被人喊做女人,而且是这样一个男人,心里有怪怪的滋味冒出来,无法形容是好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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