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那个男人身上看到快乐。） 一早被工人来电吵醒，原来嘉星花园那边的地下车库水管爆裂，需要业主自行联系物业处理。昨夜睡得不好，我正迷糊着嫌睡不够，冷不丁听到这事，一激灵就坐起来，拥着被子闭着眼睛想了下，决定自己也过去看看究竟。 以最快的速度起床，拿起洗漱用品迅速跑下二楼，经过那人房间的时候，我轻轻地敲了敲门。原本是想电话里通知他的，但是一想到他那不上心的态度，想想不如直接找他。 好像里面没有动静。我继续敲了敲，这次加大了声音。可以确定，人不在。管不了那么多，我自行先去做了洗漱，回房一边开着免提与他通话，一边换衣服。电话也没人接。 什么情况？大清早玩失踪。切！这是他的房子啊，又不是我的，我天天奔来奔去忙乎着，为了我的理想，我想做个业界出色的设计师，而有的人则仗着有钱，死活不管。他那里装修已经个把月了，目前泥水工和木工同时进行着，他却一次都没去看过，今天这事必须得他出面，却一早就不见人影。 我冲下楼的时候，看见他一身运动行装从外面汗津津地进来，原来是去晨跑了。我跑过去一把抓过他说，快去你的别墅，那里地下车库水管爆裂，你得去找物业。 他迟疑了一下，我真怕他连这个都会拒绝，本来就像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那就麻烦了。我眼巴巴地望着他。他拉着自己的胸口领子散热，漫不经心地说，先去冲个澡再过去。我说好，我先过去。这下他一把拉住我说，你电动车慢，我和你一起过去。想想也是，于是在楼下等他。 十分钟后再见他时，一身休闲T恤，非常精神，看来昨晚他休息得不错。两人走出门外，突然同时想起他的车子其实不在这里，昨晚放在他表姐影楼那边。我一跺脚说，早知这样，还不如我电动车自己先过去来得快。他说没事，打的过去。又说，不是非要业主过去吗，那你去又能怎么办？ 站在路边等车。他说这话时一边斜我一眼，又说：过于尽职，也会显得过于紧张。你看上去有点累。 能不累嘛。我心想，昨晚根本就没睡好，哪里像他，精力充沛，还能晨跑。可我嘴上说： “工人早上上工的时候就发现大面积漏水，我总得过去了解一下原因吧。漏水过多的话，地面受潮，会影响装修进程。” 正说着，一辆空的过来，两人上车后，告诉司机地址，坐定。他也同我一起坐在后面，我指指前面的副驾驶位子，说前面。他摇头，问为什么？我想了想说，因为那个是付钱的位子。 他失笑，说你理由可真多。我被他说穿，有点难为情，拿手支着脸头扭一边看窗外，不理他。 他却俯身向我倒过来，吓了我一跳，顿时坐直绷紧了身体，回头一看，原来他是要替我系上保险带。我一把扯过来，想要自己系，因为拉得太紧太快的原因，扯了几下反而扣不上，看他一副嘲弄的眼神，我脸上直发热。他闷声不响地从我手上拿过保险带，很快帮我系上。松手前，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你太紧张了。 他的气息热乎乎地呵在我耳边，让我耳朵发烫。我不敢用手去摸那里，不由得又把双手放在胸前，大概是没吃早餐的原因吧，我感觉有点缺氧。 他一把拉下我的一只手在座位上紧紧按住，说：你在犯错误。这么说时也不看我，由着我挣扎，两眼直盯前方，正襟危坐的样子。 我怕司机看到了误会，只能轻轻挣扎了几下，事实上，这样的力度根本就无法挣脱他那有力的大手，一直就这样被他按在座位上，手背上传来他手心的温度，有种濡湿的感觉。难道这就是男人的感觉？人家说第一次接触男人会有电麻的感觉，好像我并没有嘛，只觉得手被他压着粘粘的，除了热以外还感到痛，而且特别别扭。 我也不看他，继续看车外。偶然想抽离一下，但是又被他握紧。索性心下一横，管你那么多，你爱握就握着，我自看窗外人来车往城市风景。 抵达后，我趁他付车钱，先行下车，一个人闷闷地走在前面，他从身后快步跟上，说你不开心？我没理他，继续往前走。他也不再说什么，两人就这样默默走着。快到的时候，我突然止步，转身向他，说： “你！”我本来是觉得不甘心，必须要跟他说清楚，我不喜欢这样的肢体接触。可是一转身回头看到他，突然又觉得嘴巴被堵住，失去勇气。 “你？”他愣着看我，说：“你什么你？” “我！”我一时语塞。 “我？我怎么了我？”感觉他在逗我，他的语气和姿态让我极度不爽。我一气就把心里的话都甩了出来： “你，请你以后不要这样，我不喜欢。” “不要这样？不要怎样？你不喜欢什么？！” 他的那张扑克脸严肃中还带着认真的探究，摆明了都是满满的戏弄。 我急了，一跺脚就说你能不能听懂人话！ “好！”他居然咧嘴笑了。没想到他回答得挺痛快。我转身就朝前走，身后传来他慢悠悠的声音，他说你今天怎么没戴帽子和太阳镜呢？ 我被他这么一提醒，马上转过我身后的双肩背，从里面拿出一顶棒球帽和墨镜，直接戴上。背后一阵哄然大笑，一句“愚蠢的女人”随风飘来。 第一次听他这样肆意大笑，似乎就像那一瞬间打开了锈住多年的闸门，这笑声几乎像洪水般爆发出来，简直不可思议。我停下来看他，见他站在那里捂着鼻子叉着腰，几乎是要东倒西歪了。我透过墨镜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第一次看到这样一张阳光的笑脸，在上午的日头下在这绿树成荫繁花缤纷的小区里，浑身透着一种由衷的明朗和快乐。 是的，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快乐。阳光下，他的每一根头发似乎都在闪闪发光，他的眼睛时而眯起时而又努力张开，漂亮的眸子闪闪发亮，那一刻就像一个大男孩，满身的朝气开朗明快，一阵阵向人袭来，跟之前那个压抑的阴郁的低气压的男人迥然不同。 他笑够了，两手插袋略斜着身子说：顾天一，认识你真高兴。 “太荣幸了。”我说，也“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都不知道自己又为何笑，反正就是笑了。 水管是因为常年不住人的原因，年久失修才爆裂的。我们到的时候物业也已经在了，物业也派来了他们专业的水电工，和我们的水电工师傅一起做了周详的检查，查明情况后，他跟物业做了相关的登记和手续，由物业负责善后。 我在车库那里转了转，发现地面全湿了，因为是地下车库，通风不好，想要干透需要一段时间，旁边的师傅跟我说，物业会拿两个除湿机过来。我点点头，走到另一边的时候，没发现那里两个水电工人在调试阀门，他们一不小心就把水朝我身上射过来，这么大的水柱子瞬间湿透了我。 “啊”地一声，我就这样呆呆地成了落汤鸡。单薄的衣衫湿哒哒地紧紧贴着我身体，地下车库又阴又湿冷，我抱着冷得发抖的身体快速跑到外面。手机响了，我一看是那位李先生，他说他下午有事要急着赶回去，能否马上见面谈一下。这就尴尬了，我这湿哒哒的一身正想着回去洗换呢。但是听他电话里那么急，想着来回时间也不够了，就跟他约好一个小时后我单位碰面。 挂了电话后就抱着身体往小区外面跑。实在太狼狈了，我得去先买衣服。 迎面看到他从物业那边过来，见我这么一副样子，也是很惊讶，忙问我发生什么了，我对着阳光连打了两个喷嚏，说被下面的水管喷到了，说完又是接连的两个喷嚏。 他说赶紧回家。我说不行，你回去吧，我去买衣服，还要见客户。 “疯了吧你？” “没办法，一个业主马上要去省城了，只有上午这点时间碰头。” “你这是什么工作啊，搞得比□□还忙！就你这样能见客户？” “所以我去商场买衣服啊，快别说了，你走吧，我难受死了。”说完又是一个大大的喷嚏。 这样浑身湿透站在他面前，我真是满身上下的尴尬。 他说你等等。转身跑开。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不自觉地等着他。很快，他拿来一件衣服替我披上。一看就是物业的工作服，他说跟他们借的。倒是佩服他的机灵。 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很快帮我们送到最近的一家商场，其实这个时候九点不到，商场还没开门，我们早上出来的早。看看还差十几分钟，他说你在这里晒会太阳，他去买点吃的。才想起我们早饭都没吃。这个时候的我，一切都不由自主地听他安排，我老老实实地抱着身子蹲在商场前的台阶上，幸亏大墨镜和帽檐遮着我的脸，那时真心感到丢人。 他从商场旁边的“麦记”买来热呼呼的牛奶和汉堡递给我，我站起来二话不说，接过来就大口地吃，真的是饥寒交迫啊。他也在一边陪着我一起吃，看着我取笑，说，慢点，你这吃相真难看。 我满嘴含着食物，不停地点头说，是的，混不下去了，这个时候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别打击我。 他抿嘴微笑。我看到他眼里有满满的关切，善良的眼神又回来了。就这样默默地对视了一下。他眼里似乎有更多的内容溢出来，即便我戴着墨镜，也能感受到被灼伤了感觉，我心猛地一抖，迅速低下头假装认真地吃东西。 眼前伸过来他的手，直接放在我嘴边，用大拇指轻轻拭去我嘴角的奶酪，没想到这电影里的桥段居然活生生地在我身上演绎，而且还在大街上，我浑身火辣辣地烫起来，不知所措。 恰好这时，商场门开了，人们蜂拥而入，我也浑水摸鱼般地溜进去，消消尴尬。迎面就是一阵冷气，让我一个哆嗦，衣服还没干透，我被这冷气全身击透。身子情不自禁地靠向他，取暖。 他很默契又自然地用他宽厚的胳膊和胸膛拢住了我，这时的我毫无反抗之力，也不想反抗，晕乎乎地瑟瑟发抖，就这样被他一路半拥着随着电梯上了三楼女装部。我随意找了一家看得顺眼的专柜，随手拿了一套衣服和裤子，进去试穿。出来的时候，他手里拎着一条高腰无袖连衣裙，说，这个适合你。我对裙子从来没研究，只觉得这条裙子的颜色不错，鹅黄色，应该挺衬我肤色，想来他作为摄影师，眼光自然不会差。但是我摇摇头，他不知道，我向来不穿裙子。 他笑了，这笑容算什么？表示理解？我懒得理他，让营业员帮我剪了商标，就要身上这套了。他拿了小票转身离开去付账，我这时也不跟他争，总有机会还他钱。 出去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一个纸袋，我知道就是那条裙子，我说你没必要，他说这是给我的礼物。 “我不会收的，因为我不穿裙子，我跟别的女人不一样。”说这话时，我有一种没来由的赌气似的痛快，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他说好了不争，你赶紧过去单位，快点结束回家，我看你有点发烧。说着他伸手来摸我的前额，说刚才你的身子有点烫。这么一想，我确实觉得自己有点昏昏沉沉的难受。他关切地看着我说，你没事吧，要不这单案子别谈了，我们去医院。 “不行，我不想失信。时间快到了。我没事，抗一下能行。”我说，你回吧，衣服袋子麻烦你帮我拿回去。 “你这样子怎么行？”他连忙又拦了一辆出租车，说我陪你去，快去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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