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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蠢货。”谷苗看着玻璃对面一脸颓然的李旭,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李旭显然受辱,抬起脸来:“你说什么?”  “我说,”谷苗仿佛生怕他听不清楚,一字一顿地道,“你、这、蠢、货。”  “凭什么骂我!”  “就凭你对我撒谎。”  谷苗平静地看着他:“你是性无能,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们?你知不知道强\奸杀人的案例中,有56.4%的人都是性变态者,而性变态中又有78.8%是性无能?你觉得按照这个逻辑推下去,法官是觉得你作为一个性无能者,每天看着女朋友在网上搔首弄姿因爱生恨奋起杀人的可能性大,还是觉得你虽然是个性无能,但对女朋友的爱大过天永远保护她爱惜她的可能性大?”  李旭不说话了。  “早在代理之初我就说得很明确了,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的其他事我们根本不在乎,但跟这个案子有关的所有事、每一件,你都不能撒谎不能隐瞒。”  谷苗看着他,目光沉沉:“你都当我放屁了是吗?”    会客室内气氛一度降低到冰点。  李旭突然站起来,身后的椅子也被他撞击的发出声响:“法警,我要回去。”    李旭消失在那铁门之后,老刘看着谷苗的脸色,叹了口气:“现在骂他有什么用,已经桶出了篓子。”  谷苗重重地靠在椅子后背上,望着天花板,长长地吐出一口淤积于胸的浊气。  看守所的墙四面涂白,天花板上有个红点。  像顾泯然那天点燃的烟头。    谷苗若有所思,突然道:“你说,是不是顾泯然早就知道李旭的情况,才在法庭上那样刺激他?”  “不会吧,这种私密的事情,除了刘小米和李旭,谁会知道啊。”    她掏出电话,打给吴庸。  电话通了,她问道:“吴哥,刘小米的尸检报告能给我看吗?”  “你想问什么,直接问我。”果然。  “那我问你,刘小米死前二十四小时内有没有发生性行为?”  “说不好,”吴庸突然有些犹豫,“严格意义来说,即便内裤和阴\道有精斑,如果涉及性变态,也不太能判定就是插入式行为,还有别的方式……”  “这方面知识我懂,”谷苗打断他,“谢了啊,挂了先。”  “等会儿,”吴庸笑道,“泯然让你吃瘪了吧?”  “……”  “这个问题早在上周他就问过我了。”  谷苗心头一沉。  “苗苗,你不是他的对手。”吴庸的语气抹上了一层同情,“他是个极度细心,也极有耐心的猎人。”    所以他长了八颗心是怎么地?    这个周末,谷苗接到了谷青的电话。  她拿起电话,懒洋洋:“李太你好,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  “死相,”谷青笑着啐她一句,“今天来教堂陪我做礼拜。”    谷青自从当了李太,从一位人民法官退化成了豪门太太,不仅社会位置变了,捎带着信仰也变了,从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变成了基督的女儿。  每个礼拜年雷打不动去光一区圣灵大教堂做礼拜。  谷苗被强行拉着去过两回,严重怀疑谷青是看上了那儿的帅牧师。  哈利路亚,佛祖原谅。  这种亵渎神职人员的话当然只是玩笑,只因为这位林修牧师实在是俊眉修目,令人观之可亲,再加上一袭神袍加身,一股禁欲忧郁的气质充盈着整个人。    神的面前人人平等,但神在人间就不一定了。    谷青一去,就熟门熟路地进了贵宾室,比起外面空荡荡冷哇哇的大阔地,这个被地暖熨帖得像春天的精致小室,就显得舒坦多了。  谷苗解下围巾,接过林牧师递过来的热茶,如此近距离看着林牧师温润的笑脸,更觉受宠若惊:“多谢您。”    林牧师目光如水,很是友善:“谷小姐是第一次来?”  谷苗前几次来都是中途来中途走,没跟这位林牧师打过照面。    “没,呃,也算是吧,”谷苗道,“还没有完完整整跟过。”  “谷小姐看过《圣经》吗?”    “没……”  林牧师把手上的黑皮书递给她,微笑道:“那我就将这本送给您。”  不知怎么的,谷苗不喜欢那无懈可击的微笑,礼貌婉拒:“不必了,我家里有。”    没过一会儿,教堂里就坐满了熙熙攘攘的人。  谷苗跟着谷青走到第一排预留好的位置,看着另一个牧师弹奏着钢琴。  《三一颂》浑厚的音符发出,撞击到教堂空旷的墙壁上,反弹回来成了空灵的旋律。  人们张开嘴跟着唱:“赞美真神,万福源头,天下万有赞祂不休;天上众军和声响应,赞美圣父圣子圣灵……”    谷苗不禁有些恍然,好像回到了五年前,自己还在新西兰上学的时候。    第一年刚到奥克兰还是冬天,举目无亲,百无聊赖,不过没关系,谷小姐有的是钱,钱不仅能买来学历,还能买来朋友。  短短三个月她就交到了一堆狐朋狗友,她热情开朗又挥金如土,什么刺激玩什么,大冬天骑着机车穿过整个奥克兰是常有的事,不装消\音器的机车打破了小镇的宁静,间或传来几句当地人“fug Asian!”的叫骂声,每到这时,她也不恼怒,总会像得到褒奖一般哈哈大笑,更加肆意张狂,挑衅不断。    她还记得有一天,她跟几个朋友去雪山玩,但天气不好突遇暴风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在一个小村迷路了,几经波折,终于看到了一个帽子尖尖的建筑物:是个教堂。  很小的教堂,只有一个金发碧眼的神父,见到这几个黑发黑眼的陌生面孔有些惊讶,但还是非常热情地把他们迎了进来,为他们端上新煮的粥。  吃饱喝足后,为了报答他,他们抢了他,其实这么个小教堂根本就没有值钱的东西,除了那个金色神像,整个教堂卖了还不如他们中任意一个人的外套值钱。  不过这种事本来就不是图钱,图的是个乐子。  他们把老神父扒光,嘻嘻哈哈地脱了他的裤子,把他拴在神像上,还摸出个马克笔在他身上乱画。    谷苗冷眼看着可怜的老神父闭着眼睛,瑟瑟发抖,口中喃喃向自己的神祈祷。  突然觉得可笑。  谷苗摸出烟,打火机“啪”地一声,蓝色的火苗就冒了出来,点燃了烟。  一缕青烟随之而出。  这世上有神吗?如果没有,他们为何这么全心全意地相信?如果有,为何看着这世界肮脏晦暗却无所作为?    就在那几个混球愈发来劲,要把神像搬下来戏弄的时候,谷苗仿佛置身之外,觉得无趣。  她把目光转移到教堂上悬挂的巨幅圣母像,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口烟雾,那圣母的面庞在烟雾背后模糊不清,眼神却愈发突出,使人无法忽视。    谷苗突然觉得眼前一阵晕眩。    圣母高高在上的眼神里充满了慈悲与怜悯,怜悯到甚至有了一丝不屑。  鬼使神差就令谷苗想起了老子的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一阵晕眩过后,她终于回神了。  “好了。”谷苗突然开口。  那几个人回过身来,不解:“怎么了啊苗姐,不好玩吗?”  “不好玩,”谷苗站起身来,把烟头扔在地上,马丁靴捻了捻,“放了这大爷吧。”    所有人都听出来她语气里的不悦了,但也只能硬忍着取乐被打断的不爽。  没办法,谁让人家有钱有背景呢,有钱就是祖奶奶。    谷苗走到那位神父面前,看着他被吓呆的表情,缓缓蹲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纽币:“对不起。”  说完,就放在了神父脚下。  神父看着她,渐渐恢复了平静,手上画着十字,默默感谢他的上帝。    你是该感谢上帝。谷苗心里想着,转头走了。    外面的风雪停了,谷苗眯着眼看茫茫雪原,感受这空旷与寂寥。    一个黄毛问谷苗:“姐,你刚那是干嘛呀?”  “捐香火钱。”    知道自己不是好人,心虚,捐钱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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