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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大门“吱呀——”一声又响了。  一个穿着唐装的服务员推门进来,闪到一旁,为后面的贵客让道,同时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屋子里的人纷纷站起来。    两个男人迈步走了进来。  都是五十来岁的年纪,一个瘦削精干,头发花白,年轻时大概是个美男子,只是常年不笑的表情在他的脸上留下深深的法令纹,那纹路深刻而凌厉,如同他的人。  这位是李长章,政法委书记,谷青丈夫李清河的父亲。    还有一位身材略胖,但长得并不喜气,多年阴鸷的气息沉重得让他半个眼皮耷拉下来,只余半个眼珠子阴测测地转,仿佛连正眼看人的力气也懒得使。  这位是谷强,省委副书记,谷苗的大伯。    董博俊首先笑着疾步迎过去,伸出双手,先是握住谷强的手:“谷书记好。”  然后赶紧再握住李长章的手:“李书记好!”    李长章看了董博俊一眼,骄矜地抿了抿嘴,就算是打招呼了。  谷强摆摆手,倒是有几分笑意:“老董,你还跑得快。”  “那当然了,能同时参加谷李两家的家宴,可不是要腿跑快嘛。”    李清河与谷青也手挽手进来了。  李清河很好地继承了父亲瘦削清俊的容貌,但不同于老爷子矍铄的精神头,李清河白皙的脸上有着淡淡的黑眼圈,和纵欲过度带来的松弛。  谷青就不一样的,保养得紧致有光泽,随时应对这种场合的战斗状态。  谷苗看着李太,那白嫩的面皮油光水滑,能当镜子使。    谷强一进门也看见了谷苗。  头痛。  这个侄女简直就是眼中钉肉中刺一般的存在,无权无势的小丫头片子,明明没什么能耐,却总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偏偏自己还得碍于已故大哥大嫂的余威,不能好好教训她。  外人面前,更要摆出一副五好家庭的模样。  于是他笑着道:“苗苗也来了。”  谷苗看着他脸上抖动的肥肉,想起菜市场砧板上的猪肉条。  她笑道:“大伯。”  她笑得礼貌而真挚,不仅谷强意外,就连李长章都忍不住暗自挑眉。    董博俊不了解情况,但他李长章三年前可在场。  同样是谷李两家的小年夜团圆饭,本来宾客谈笑宴宴,就在一片祥和的气氛,大门“砰”地被打开了。  染了一头红毛的谷苗冲了进来。  不过比她的头发更红的是她的眼睛,她一进门就直冲谷强而去,在座的都是久不锻炼的肥胖官员,还没反应过来,就只见一道红影子飘过,谷苗一把揪住谷强的脖子:  “我爸妈是不是你害死的?!”    一语出,四座皆惊。  还有什么能比亲眼看到谷家内部撕逼更令人兴奋的?    谷苗的大哥最先反应过来,一拍桌子,厉声喝道:“胡闹!谷苗,放开大伯!”  谷苗从小就最怕她大哥,但今天他大哥也不管用了。    谷苗血红的眼睛逼视着谷强,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是、不、是、你?”    谷苗的父母八年前出车祸双双死亡,在出公差的路上,没有迎面车辆,也没有急险弯道,就这么蹊跷地坠入山崖,司机活不见人,一个月后被泡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才从汉江被打捞上来。  车辆送去检修,报告单上显示没有任何问题,但没过多久检修师就人间蒸发,户籍上都查不出去向。    一时间阴谋论甚嚣尘上,最大的嫌疑犯就是谷强,毕竟大哥一死,留下孤儿寡女,谷家全部的权势就落在了谷强身上。  而且那趟公差其实谷苗父母是不必亲自去的,但就在前一天,平时很少登门的谷强专门来谷苗家,在书房跟父母窃窃私语说了好长时间,快到半夜才见父母神情凝重地出来了。  第二天就出事了。    但再诡异的阴谋热点,过上一个月就没有热度了。  更何况这还是一桩秘辛,随着刻意的打压,很快就淹没在了时光的洪流。    八年前谷苗还是个中学生,对于生死虽有切肤之痛,但没有想过其中蹊跷。  没想到今天竟然会突然暴起。    这话一出,谷苗大哥的脸上都闪过惊疑,不再作声。  谷强看着揪住自己衣领的那只手,是属于女孩的特有白嫩细腻,一阵冷笑。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家小姐,又蠢又冲动,这幅单薄的样子,能给谁报仇?  他一把就扯下谷苗的手,力道颇大,谷苗瞬间就像小鸡似地被提起来,摔在地上。    摔在厚厚的红色地毯上,不疼。但自尊却碎了一地,席间每一张故意转过去的脸,都在嘲笑她的无能。    谷强整了整衣领,口气颇为冷淡:“侄女这是又听了哪个野路子上的闲话?好歹也是受过教育的人,怎么是非不分,居然说出这种浑话。”  几句话阴测测地,透着不善。  席上无人敢出大气。  谷苗大哥沉下脸:“像什么样子,快跟大伯道歉!”    谷苗咬着牙站起来,不说话,眼神透着恨。    谷强看着她,突然蹙起眉,期期艾艾:“哎,侄女这个眼神,倒像要剐了我泄愤。看来我对晚辈再掏心掏肺,背后还是一样的不领情。”  嘴角露出一抹笑,眼神扫视着谷家每一个人的脸。  谷苗大哥一语不发。  谷青突然站起来,一巴掌扇到谷苗脸上,怒喝:“还不快道歉!”  谷苗梗着脖子,泪水已在眼圈里打转,但就是强忍着不让其落下来。  沉默了好一阵,谷强才瞪眼喝道:“滚!”  谷苗就滚了。    当天夜里,谷苗大哥来到谷苗的房间,看着被子里缩成的一团子,叹了口气:“脸还疼吗?”  怎么会不疼,谷青用了十成力气,只怕谷强不满意。    “别怪你姐姐。”  谷苗在被子里摇摇头。谁也不怪,只恨自己无能。  “我明天就搬出去。”  大哥沉默了下:“也好。”  门又关上了。    她不怪谷青,谷青已经跟李清河订婚了,一旦嫁进了李家,唯谷强马首是瞻的谷家就是她最强大的后盾,失去了谷强,就等于失去了李家对她最基本的尊重。  谷苗只是觉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脏好像又被人挖空了一块。  父母的死抽干了心脏所有的输血管,从此以后,心脏成了一个只会机械跳动的木偶,再也感知不到快乐。  为人子女,还有什么比杀害父母的嫌疑犯入主自己的家,却不能报仇更加痛苦的?  有,那就是生者的遗忘。  死者往矣,生者的日子还要照过。唯有忘记痛苦与仇恨,才能和现实握手言和。谷青就很懂得这个道理。  可谷苗不懂,她只觉得,父母的死,把姐姐谷青也带走了。  只剩下一个面目全非的李太太。    第二年三月,李清河与谷青举行了盛大的婚礼,谷强祝词,其中一句话李长章还记得:“……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早生贵子。  可惜谷青的肚皮不争气,李太到现在还是腹部平如少女。    接下来三年都没见过这个谷苗,甚至连谷苗的大哥都甚少出席这种家庭聚会了,没想到今年谷苗竟然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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