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林芝遥的声音,失烟霞立即缩到了内室,使劲地往床底下钻,恨不得赶紧躲起来,越快越好。 小椫失笑,调整了情绪,听到林芝遥脚步声逼近,这要去开门,听林芝遥在廊道上嚷道,“聂小椫!你在哪里,快给我出来!” 小椫有些崩溃,还是硬着头皮,推开门,道,“大师姐,对不起了。” 林芝遥一把抓住小椫手臂,将其全身上下打量一番,道,“你没事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坦白说,小椫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那黑衣男子究竟何人,有何目的,她什么都没弄明白,就慌不择路跑了。她对林芝遥道,“无事,昨天晚上昏迷过去了,醒来已经错过了时辰,实在抱歉了,可以的话,我愿意现在跟你去见那个阳肖长老,但恳请你……” 林芝遥那只抓住小椫手臂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示意她别再往下说。小椫这便住了嘴,回头看了兰屏一眼,道,“这位是嫣儿的师姐,炎卿座下第一弟子,乾明使徒林芝遥。” 林芝遥看着她笑道,“看来你对我的了解很深了啊!” 小椫无语,兰屏道,“失敬了,师姐里面请。” 林芝遥看他一眼,哼声道,“所以说,你就是墨丫头那位相好了?”这语气听着颇有几分轻薄之意,与林芝遥素来待小椫的态度截然相反,小椫听了一愣,兰屏也有几分不快。 兰屏冷笑道,“林师姐,兰屏与嫣儿的私事,用不着您操心吧。” 小椫一听这气氛不对,忙拉住兰屏道,“哎呀,兰二你下去,我跟大师姐有话要说。” 林芝遥微微一笑,兰屏从两人身旁擦身而过,去了自己那间客房。 小椫给林芝遥斟了茶,好声好气道,“大师姐,好师姐,我发誓,我绝不是故意失约的,如果现在还来得及,我们现在就去见那阳肖,好嘛?”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时不时瞥向林芝遥头上那根伞状发髻,意图十分明显。 林芝遥却对这个小动作熟视无睹,她优哉游哉地喝了茶,又像是闲的发慌一样,在小椫房间里四处走动,一会儿开开窗看看楼下,一会儿捡起案上的枇杷糕往嘴里塞,边吃边道,“今天错过了时辰,阳肖长老已经离开了花溪榭,明天是墨丫头的行刑日,我也没法抽出身跟你去见阳肖长老,只能等墨丫头的行刑结束了。” 闻言,小椫怔了怔,心想嫣儿此次若是没能捱过刑罚,她哪来的心思去跟林芝遥见阳肖呢!须臾,她继续卖乖道,“那……既然这样子,上次大师姐答应了要帮嫣儿的事,可千万要做到喔!” 林芝遥捏了捏小椫脸颊,笑道,“既然是答应了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小椫揉了揉脸蛋,心中轻松不少,乃顺着话题继续往下问,“大师姐,你那名单都确定好了吗?” 林芝遥从袖口里掏出一张字条,拿在小椫面前,道,“看,差不多都确定了。” 小椫双目睁大,看着字条上十多个名字,恨不得一下子全部背下来就好,奈何她心中越是着急,越是眼花缭乱,只认出了几个熟悉的名字,乃强作镇定,按住那张字条,想要拖延时间,故而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脱口道,“咦,这名单上面还有失烟霞?” 此话一出,小椫心道糟糕,原来林芝遥对她毫无防备,本就是看在她是个外人,完全不懂五行殿内部的弯弯绕绕,即便拿着名单给她看,她也不认识上面的名字,知道不知道名单对她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却不想,小椫不仅认识这上面的名字,还叫出了一个极其特别的名字。 要知道失烟霞入炎卿门下时间最短,其法力极浅,知名度极低,在五行殿基本没有存在感,即便是五行师使徒,也不太认识这么一个人,而小椫这口气,仿佛就是认识的,而且好似在质疑林芝遥为何选了法力极浅的失烟霞来担当此任,这就显得很奇怪了。 林芝遥沉吟半天,道,“唔,小臭屁好歹也算是炎卿入室弟子,得多给她机会锻炼锻炼。” 她居然没意识到小椫话语里的漏洞,反而在为自己找解释! “这样……”小椫将目光从名单上缓缓移开,对上林芝遥那双栗色眼眸,心中忽生暖意,林芝遥此举分明实在帮嫣儿啊,还故意端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态度,莫名让人觉得好笑。 小椫忍着笑道,“既然是大师姐选出来的人,那必然是经过精挑细选合情合理的,只盼嫣儿有福,能捱得住这次的刑罚了。” 林芝遥笑笑,收回了名单,翘起二郎腿,得意道,“那是自然!不过,你认识小臭屁吗?” 林芝遥说的小臭屁,自然是指失烟霞了,小椫单手撑着下巴,莞尔道,“听嫣儿说过此人。” 林芝遥道,“原来如此,那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家伙啊,也只有墨丫头有那个耐心陪她玩了,我看到她绝对要揪着她的辫子,把她关屋里逼她修习的,那么大人了,一点长进也没有,真是亏了师傅肯疼她!” 小椫往内室瞥了一眼,终于知道失烟霞为什么这么怕林芝遥了,不由地笑了笑。 林芝遥又多待了一会,才道,“时辰不早了,我还得去一一通知名单上的使徒,等行刑结束,我再来找你。” 小椫欲要再说些什么,可听林芝遥的语气,似乎是说,“你放心好了,墨丫头不会有事。”于是只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林芝遥拍了拍小椫肩膀,这才离开了谪仙居。 小椫去内室找失烟霞,费了很大劲才将她从床底拖出来,看样子她似乎在床底睡了一觉,睡眼惺忪,扭扭捏捏,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小椫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道,“你可知,燔刑的行刑者中,有你的名字?” 失烟霞张了张嘴,道,“那……要给咱下药吗?” 小椫哭笑不得,道,“你法力就那么一点,给你下药和不下药有区别吗?” 失烟霞默默低下了头。 小椫将十二名使徒名单抄了出来,有几处不是很确定的地方,又跟失烟霞一一核对。这失烟霞虽然平日在五行殿不惹人注意,但也留心记了不少使徒的名字,两人完善好名单后,去找兰屏,此时兰屏已经拿到了五行殿的地图,三人核对了地图和名单,决定先去一趟水尹居所。 小椫扣门,阿东立即开门迎接,扫了三人一眼,脸色沉了下去,又自顾自坐回了琴案旁,若无其事地拨弄琴弦,连茶水都懒得伺候。 小椫心知阿东担忧水尹元牧,她心里何尝不担忧呢?只不过小椫眼下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既然担忧没有用,那不如先做有用的事情。 小椫简单说明来由,见阿东面无表情,心想此事根本没有商量,便不愿意勉强阿东,乃道了别,离开了水尹居所。 三人正要商量接下来怎么办,忽听见“砰”地一声,身后那木门旁,一身穿白色丝袍的小人正在锁门,锁好后一声不吭地朝三人走来,小椫心头一喜,旋即笑道,“阿东,你穿五行师的袍子真好看!” 阿东并不理会她,三人朝一荒郊野外走去,来到河边,上了小船,从暗道潜入了五行殿。 四人分为两组,小椫与阿东一组,兰屏与失烟霞一组,皆换上了五行师的衣袍,兰屏也扮成了女子,几人趁着夜色在五行殿中悄然潜行。 小椫和阿东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乾明使徒林芝遥,两人顺着地图来到林芝遥屋外,屋内并未点灯,从窗外看去里面空无一人,于是两人决定先去找第二个目标。 第二个使徒名叫曲伶伶,也是炎卿入室弟子,墨嫣的师姐,其居所与林芝遥这屋隔得不远,两人很快便到了曲伶伶屋外。 先前谭药师交代过,这药粉入水后无色无味,可溶于浴汤中,或是倒入茶水中,五行师接触后,法力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轻则能削弱一两成功力,重则可使法力全无,须得一两天才能恢复。 他们四人来时路上已经商量好,一定要控制到药物剂量,不能太多,以免行刑时引发嫌疑,也不能太少,要确保墨嫣能捱过这次的刑罚。 小椫和阿东趴在曲伶伶屋外,听得屋内有人扬声道,“冰彤,再为我打些水来罢!” 那娇柔的声音是小椫耳熟的,冰彤这个名字也是小椫耳熟的!小椫打开名单一看,果然,十二名行刑名单中也包括了这位名叫冰彤的女子。 片刻后,冰彤拎着木桶出了曲伶伶房间,小椫示意阿东留在原地,自己跟了上去,来到一灶房。 热水是从灶房的灶台里烧出来的,冰彤放下木桶之后,转到灶台后面照看火势,小椫趁机掀开锅盖,将准备好的药粉一并洒了进去。 锅盖一开,屋里满是热腾腾的汽水,冰彤立马注意到有人进来了,便从灶台后钻了出来,指着小椫道,“你别动,这是我烧的水!” 小椫收了手,讪讪道,“对不起呀,我搞错了!” 冰彤指着另外一锅水道,“你要用,就用这锅好了。” 小椫连忙点头答应,想了想又问,“那这锅可是谁烧的?” 冰彤冷冷一笑,道,“你用便是,还管是谁烧的作甚!” 小椫哑口无言,这冰彤刚才还在阻挠小椫用她烧的水,换了别人烧的水,就可以随便用了? 未及多想,她便溜出了灶房,心里寻思着,眼下正是五行师沐浴的时辰,而灶房就这么几间,很多使徒都要来这里打热水,如果她守在这块地方等人来打水,趁机再将药粉倒入木桶中,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就完成了任务? 她这么高兴地想着,立马又去找阿东,阿东拢着袖子,徐徐跟着小椫进了灶房,两人佯装在灶房烧水,见有人进进出出烧水,便偷偷跟踪,如果确定那人是行刑者名单上的人,那便毫不迟疑抓紧时机将药粉倒入热水之中。 一番折腾下来,小椫跑前跑后,筋疲力尽,她数了数,十二名使徒中应有八名使徒都被她下了药,原本他们一行四人分工,各自对付一半,小椫却将兰屏那边要对付的几名使徒一并解决了。剩下四名未被下药的五行师分别是林芝遥、失烟霞、何素雪、梅盈袖。失烟霞不管,何素雪与梅盈袖是兰屏那边负责下药的使徒,也暂可不管,让小椫头疼的是林芝遥。 她在灶房待了足足快两个时辰,全身湿透,阿东施法给她漂干了水,两人这才回到林芝遥屋外。 屋内一片漆黑,房门紧锁,两人左等右等等不来人,于是决定亲自去找林芝遥,才走开没多远,两人却在一花园小径里碰到了兰屏和失烟霞。 四人会面,当然先汇报任务完成情况,兰屏道,“如何?” 小椫得意一笑,道,“我这边就差林芝遥了。” 兰屏嘴角微扬,道,“真有你的。”半响,又道,“我跟小烟霞比较惨,碰到了林师姐,小烟霞被追了一个晚上,我也跑了一个晚上。” 小椫失笑,道,“那你一个都没有下药?” 兰屏犹疑半响,道,“要死了,这些五行师一个个都在洗澡,难不成要我应该在人家洗澡的时候下药吗?我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人吗?” 小椫噗地笑了出声,拍了拍兰屏肩膀,道,“哎,为难你了,其实我帮你解决了几个使徒,你那边应该就剩下何素雪、梅盈袖以及失烟霞了!” 兰屏道,“何素雪没洗澡,我解决了,梅盈袖人不在洛水,明天才能到,至于小烟霞嘛……”他低头看了一眼失烟霞,道,“可以忽略。” 失烟霞很不服气地站了出来,表情凄厉地瞪着兰屏,半响道,“咱……不能被忽略。” 话音刚落,林芝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小臭屁,是你在说话吗?” 失烟霞闻言一缩,拔腿要跑,可这下林芝遥如鬼魂一般,忽然闪现在失烟霞面前,按住她手臂,道,“我有重要的话跟你说!你休要跑了!” 小椫低下头,拉了拉兜帽遮脸,神色慌乱,察觉到这一小动作,林芝遥立即转过脸来,看着小椫,沉吟道,“这位同袍,瞅着颇有些眼熟啊……” 小椫微张了嘴,看林芝遥半点没有装模作样的样子,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难道她真是个脸盲?还是说此处花园光线太暗,实在没看清脸? 小椫心中五味杂陈,面上却波澜不惊。很快,林芝遥便拉着扭扭捏捏的失烟霞从兰屏、小椫、阿东三人旁边过去,离开了花园。 小椫要跟上去,兰屏拦道,“林师姐就不必了。” 小椫回头道,“何故?” 兰屏道,“嫣儿说过,她所有师姐里面,林师姐待她最好了。” 小椫笑笑,凭良心说,她自己也不忍心给林芝遥下药,既然兰屏也这样说,那就到此为止。接下来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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