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了。”小椫坐在元牧前面,喃喃道,“我救了一条龙,跟着它飞了很远。” 元牧默然无话,小椫仰面看着他,道,“我记起来了,我去了一座平顶山,山上有个巨大的坑,坑里面有一条金光闪闪的巨龙。” 元牧道,“你说的是焱昱,被五行师封印在平顶山很多年了。” 小椫道,“为什么?” 元牧想了想,似乎在猜测小椫的“为什么”是什么意思,片刻后道,“没有什么原因,只是为了彰显五行殿的实力。” 为了彰显实力,便把一条巨龙封印在坑底多年,小椫觉得实在无法理解,道,“你们五行殿的行为,真是不可思议。” 元牧看了她一眼,小椫补充道,“不是说你,你跟他们不一样。” 元牧道,“你还想起别的没?” 小椫摇摇头,凝视着元牧,道,“方才,你问我做梦的事,似乎你早有预料?” 元牧道,“梦里面那位女人么?” 小椫嗯了声,她有种直觉,元牧跟梦中的事情有关系,说不定,跟她丢失了部分记忆也有关系。 元牧敲了敲她额头,道,“想什么呢,我没去过你梦里。” 小椫注视着元牧的脸,看到他嘴角上扬,也不自觉地轻轻发笑。那是张年轻俊美的脸庞,骨是透着灵魂的俊俏,皮肉是恰到好处的柔美,一双眼波容得下万千世界,睫毛很长,却不浓密,带着疏离的清浅韵味。 小椫忍不住扯了扯元牧的头发,墨黑如绸,淌着美玉般的温润光泽,柔软之中渗着丝丝凉意,竟比女子的还漂亮,小椫心道,怪不得他不愿意束起来,若束起来,不一定有这般好看。 元牧:…… 小椫道,“梦中的漂亮姐姐,不一定有你好看呢。” 元牧嘴角微勾,道,“她抽走了你重要的记忆,你下次见到她,可得提防着。” 小椫难以置信,道,“为什么?” 为什么有人能在梦里做出这种事情?重要的记忆?难不成她跟元牧真的已经有什么关系了?! 元牧道,“你跟众人走散之后,我追了一段路,没看到你,后来又听到龙吟声,怕是与你有关,便托梦中人帮我找寻你的下落,原本只想试一试,没想到真找到了你,也没想到,她顺手抽走了你的记忆。” 小椫急忙道,“很重要吗?!” 元牧垂眸不语。 小椫叹息,“你来找我,我真的很开心。”只是为什么会被抽走了重要记忆啊!万一真的跟眼前人相关呢! 元牧淡然一笑。 小椫偏着头静静看着,只觉得那抹笑容分外撩拨人心,使得她心弦一动,如连绵细雨在碧波上绽开,涟漪一朵接着一朵,霎时她心都快化了,两人挨得极近,彼此气息几乎相互交融,突然间,小椫倾了倾身子,鬼使神差地,在元牧脸颊上轻轻一吻。 元牧怔住了,极其缓慢地低下头与她对视,目光中闪过茫然、诧异,很快便消散如泡影,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然自若。小椫脸颊潮红,忙要转过身去,忽被元牧擒住手臂,动弹不得。 她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思考,只低头避着元牧的眼神,尴尬至极,后悔不迭,丝毫没有了方才倾身一吻快意潇洒的气势! 元牧眉尖微沉,一只手按住她,另一只手松开了缰绳,缓缓抬起,指尖拂过她脸颊,在她霞明玉映的肌肤上轻轻摩挲。 小椫全身僵住,神经紧绷,如破冰之上,千斤压顶。元牧动作轻柔,神情专注,指尖滑到唇畔,霎时将她气血点燃。 下一瞬,她再也受不住了,用力一挣,掌心运起一道蝶形雷火送了出去,元牧丝毫不抵挡,雷火瞬间穿入元牧胸膛,两人俱是一怔。 雷电之力穿梭无形,却足以烧毁皮肉,伤及肺腑,元牧灵力再强,也终究是血肉之躯,难免会受到伤害。 可眼前元牧居然毫发无损,神情自若,小椫本来后悔伤人,见此情景,一下子惊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雷电进入他体内之后完全被化开了,她连一丝反馈都收不到,如同一叶浮萍投入汪洋大海,根本引不起丝毫波澜。 元牧体内的灵力强大地跟怪物一样——打不过,说不过,还被抓到了把柄,小椫几乎要昏过去了! 元牧声音微颤,“你喜欢我?” 小椫恨不得当场昏厥。 元牧容色平静,轻声道,“如果是真的,我很高兴,但是,我不知道……” “谁喜欢你了?”小椫慌乱打断。听到“但是”二字,她几乎控制不住情绪,如果元牧对她根本没有意思,那还不如当做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或许两人之间,亲密至此,已经是极致了。 两人顿时陷入尴尬,小椫挣开元牧的手,转过身去,对着空气,强作镇定,咳了咳道,“刚才是我没忍住,你能不能不要在意,就当被蚊子叮了,你长得那么好看,喜欢你的人那么多,应该经常跟女人亲近吧?” 元牧道,“没有。” 小椫笑笑,有些失神,语无伦次道,“那,那我算是走运了,回头要是被东灵还是金司知道了,我肯定吃不了兜子走,哦,还有梦里面出现的漂亮姐姐,她是不是也喜欢你?” 元牧微微一怔,小椫含泪笑道,“没事没事,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做乱七八糟的梦,她应该不会知道我刚才做了什么,应该不会影响你们的关系吧?” 元牧:…… 小椫道,“要不我还是下来走吧,现在这样子被青耕看到了,肯定要跟东灵宫主打报告,到时候你解释不清,我也莫名其妙……”她思绪突然明朗起来,忙岔开话题,“对,青耕,那只鸟……我好像又记起一些事来了!” 元牧却没有转移话题的意思,沉声道,“……你究竟对我有多大的误会?” 小椫:“啊?” 元牧道,“你忘了,狐族不可能跟人类在一起的。” 小椫扶额,金司和东灵都是人类,五行术驾驭得再好,灵力再强,也改变不了人类的出身,不可能跟狐族出身的元牧在一起,念及此,小椫慢慢明白,元牧与她亲近,是因为与她同族的关系,然而自己刚才的举动,终归是逾矩了。 元牧道,“你梦中那位漂亮姐姐,她是我姐姐。” 小椫苦涩一笑,垂着眼,心想你姐姐可真漂亮,跟你一样漂亮。说着,她忽然想起阿娘来了,阿爹说阿娘是世上最美丽的女子,可与元牧的姐姐一对比,两者竟分不出高下,同样是绝世美艳,一淡一浓,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各有各的风采。 元牧道,“下次你跟我回青丘,我带你见她。” 小椫想起来,元牧的确说过带她去青丘的话,具体何时,她有些记不清了,但如今重新思索起来,好像有几分带她回家,见家中长辈的意思,念及此,她情不自禁地笑了。 元牧在她背后,看不到她的笑容,自然无从揣测她心中所想,她突然有些后悔,刚才应该让元牧把话说下去,说不定,事情没想象的糟糕呢,说不定,他是有点喜欢自己的,即便把话说开了,还是可以跟往常一样相处…… 这时,她忽然明白,自己是真的,无可救药地喜欢上元牧了。 心里想的,眼里看的,全都是他,在他身边的时候,总是莫名其妙的安心,将他的话熟记于心,一遍遍回味,不放过任何一个眼神,反复揣测他心中所想,看见他笑,总会跟着高兴,失落也是因为他,忐忑也是因为他,仿佛有了他,全世界都是多余。 意识到这一点,她反而有些释怀了。也许早在黔河边,她就已经对元牧心动过,那时隔天差五找他下棋喝茶,何尝不是受他吸引,想要与他亲近呢?即便说先前多次心动都不算什么,那么,此时此刻这般为他神魂颠倒如痴如醉,便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 她轻声叹息,不时又觉得十分好笑,其实喜欢一个人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必如此心慌意乱、不知所措呢? 元牧拾起缰绳,两人若无其事走了一段路,谁都没有再说起什么。官道两旁开始出现经人开垦的田地,满目荒凉中多了些勤勤恳恳的生机。 风吹起两鬓碎发,元牧抬手为小椫抿了抿,动作极其自然,温凉的指尖触及小椫耳鬓,小椫顿时怔住,那股触电般的酥麻感受传遍全身,小椫嘴唇发颤,低声道,“元公子,你饶了我吧。” 元牧道,“刚刚是谁嘴硬,说不喜欢我的?” 小椫哭笑不得,头往后一顶,仰面撞在元牧怀里,道,“你赢了,喜欢你不得了了。” 元牧微微一颤,抬手将她揽了揽,两人骑在一匹马上,本来是半抱着,现在是完全挨在一起了。元牧兀自一笑,那双凤眼越发明亮,如霜华凋尽,开始展示出另一番明亮色彩出来,皎若明珠,灿若星辰。 小椫注视着他,想了想,认真道,“元牧,你笑起来真好看,发光一样的。” 元牧静静看着她,睫毛微微低垂,在眼睛下方投下一道浅浅的影子,小椫托着腮,那一瞬,她觉得元牧炙热的眼神中,淌着她从没见过的婉转神色。 她脸上微微发热,神志却异常清醒,道,“你呢,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 元牧捏了捏小椫脸颊,道,“我觉得,遇见你挺意外的。” 小椫揉了揉脸,“……” 元牧道,“在青丘,没有狐族愿意理会人界的纷争,他们大多冷眼旁观,无人关心这乱世,关心这人间苦难,遇到你之前,我未曾想过,会有同族这样不顾一切地为人界付出。” 小椫脸微微红,道,“你不也是么?” 元牧道,“我不一样。对我而言,救世是一种责任,对你来说,却毫无必要,不是么?” 小椫尚未明白元牧所说的“责任”二字的含义,只觉得天下存亡,关乎匹夫,每个人都应该为家国天下出力,乃道,“有什么区别么?” 元牧揉了揉小椫头发,但笑不语。 小椫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追问道,“你先前说,‘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么?是不是,不喜欢我?是不是没有我对你的那种感触?”小椫想往下说,可她自己也道不清楚喜欢究竟是什么感触,一时语塞。 元牧温声道,“小椫,你别多想了,我喜欢你,从南河郡府那夜就注意到你了。” 闻言,小椫几乎哆嗦了一下,一时欣喜若狂,却又不敢相信,反复问道,“有多喜欢?是我喜欢你那种喜欢吗?” 元牧想了想,道,“我怎么知道。” 小椫:…… 元牧指尖轻轻拂过小椫脸颊,抵在唇畔,幽幽道,“我又不知道你是哪种喜欢,不过……”元牧话音一转,倾身靠近小椫耳畔,声音压低了些,“我倒是知道,我喜欢你哪里。” 两人额头快贴到一起,小椫心脏呼之欲出,慌乱无措。 下一刻,元牧抓住她的手,两人手心贴合,默契地十指相交,元牧偏过头,滚烫柔软的唇送了过来,缓慢而温柔地亲吻着她,唇齿相触,两人小心而克制着,如同觐见神灵般的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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