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将沾了斑斑血迹的白布巾放在脚边,白晔撩开衣袍的下摆,撕下一块布巾,折了两折后,欺身上前将布条蒙在清婉眼上,在后脑勺绑了个结。 淡紫色的布条,和她的衣服颜色不配,和她的脸倒是意外地陪。 白晔用力闭上眼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她脸上挪开,默念了三遍清心咒才让燥热的心静了下来。 他不是不会动情,不是不能动情,只是他不敢动情,他的情都给了那个人,即便她早已挫骨扬灰,他还是没法讲心里灰暗了许久的位置装进另一个人。 “神君?”没听见动静,清婉喊了他一句,双手下意识往前摸索,触碰到丝滑的衣袍,才确定他没有离开。 看着那双手落在自己的衣袖上,白晔眯了眯眼,不发一言,倏地将衣袖抽回。 手上突然落了空,清婉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后知后觉自己将手放在了神君的衣服上,怕是自己没有规矩惹了神君不高兴了,方才被神君温柔照顾的温暖与感动变成了小心和不安,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神君,我们这是在哪儿?” “在一个暗洞里面。”白晔说着,站起身来,施法试图打开这暗洞的结界,无奈那幽绿色的结界如同无底的洞穴一般,打出去的神力都被尽数吸收。 “暗洞?”清婉仰着脸朝向白晔的方向,因着看不见,偏了些许。 白晔回过头看到坐在地上的人脸朝向一个无人的方向,蹙了蹙眉,突然有些后悔方才的动作。 “自八万年前的一场灾难后,往生海早已不是从前的往生海,戾气横生暂且不说,海面结冰,方圆几百里地都被砸出了大大小小的坑,久而久之便成了洞穴。除了肉眼能见到的明洞,还有便是这暗洞,远古的神仙或是妖兽遗留的法力所致,时间久了洞内便自成一景,有些地方甚至能孕育出生灵,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片密林,想必已经有一些低等生灵存在。” 清婉点点头,密林该是一番美景,可惜自己此时看不到。 "那我们如何出去" 白晔长长叹了一口气,衣服摩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他坐下的声音。 "等。"他说。 "等"清婉有些不解。 "暗洞是自外而内形成天然的结界,从里面是没法打开的。" "那我们要被困在这里!"清婉下意识提高了声音询问,随即觉得自己似乎太过激动了些,降低了声音为自己辩解道:"我这等小仙被困着倒不足轻重,神君你在天宫有着要职,又是仙界……" "我们很快就能出去。"白晔冷声打断了她的话,心里生出一丝烦闷。 他不是很喜欢她如此贬低自己。 "哦。"清婉闷闷应了声,神君不再开口,她便也不再问话。 自己明明是想拍一拍神君的马屁来着,没想到竟然还能把人给惹不高兴了,这种情况还是闭嘴的好,万一等会神君自己走了把她留在这里孤独终老了呢。 不是,仙人没有孤独终老这一说法,但是孤独个千千万万年还不如像凡人那般老去死去。 / 白晔背对着清婉,两人相继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觉得自己方才的话囫囵了些,思忖片刻,还是开口解释。 “这天然的结界虽然从里面打不破,但是从外面却是可以打开的。在往生海的时候我便发了信号,我们几位上神有约定,一旦往生海出了事,便发出这信号,其他人无论在何处都必须马上赶来往生海。这暗洞里的时间不知和外面是否一致,但估摸着,他们也该到了往生海,寻不见我们自然会……” 话未说完,便觉得有重物重重砸到自己身上。 白晔的身体僵了僵,手比脑快先一步转身接住了往地上倒的清婉。 手碰到她柔软的身体,只觉得隔着几层衣物都灼烧得火热。 仙人虽然修成了不死之身,偶尔也会染上个病痛,白晔在紫霞殿高高在上端坐了几万年,这些个头疼脑热没有经历过,却还是知道的。 琢磨着应该是眼疾的原因引发了体热,白晔伸手探了探她的脑袋,温度高得有些吓人。 什么时候能被救出去尚且不清楚,总不能放任她这样烧着。 将清婉的身子扶正,白晔绕到她身后,双手抵上她的后背,淡紫色的光芒形成了个圈将两人包裹其中,纯粹透明的紫光从白晔体内流向了清婉的体内。 输仙力给她是为了让她能支撑住,可想到不久前她才在往生海继承了太多神力,担心着两股神力会走她体内冲撞,便适量地收了回来。 清婉身体的灼烫半分不减,脸颊烧得绯红,嘴里却断断续续喊着"冷",一个劲往白晔的怀里钻去,企图寻找一丝温暖。 白晔起初是拒绝的,奈何将她推开了好几遍都她都会钻回来,又怕她有病在身下手重了会伤到她,一来二去便也随她去了。 怀里的人并没有因为得到了温暖而温顺下来,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在他胸膛蹭着,额头上明明冒着汗珠却还在喊冷,白晔轻叹一口气,用袖子擦去她额上的汗珠,替她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便用双手将她环在怀里。 她的身体很柔很软。 她的味道很特别,是那种雪山之上灵芝药草的味道,是那种雨后清新的感觉。 清婉呼出的气息有些急促,不安分的脑袋倒是没有再动了,散落的发丝被汗水打湿凌乱地贴在脸上,鬼使神差地,白晔伸出手去将她脸上的发丝一缕一缕拨到耳后别住。 温柔得如春水一般的眼波在眼底流转,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只觉得眼前少女安安静静窝在自己怀里的样子,比平时好看了许多。 指尖收回时不经意触碰到了那白嫩柔软的肌肤,仿佛突然被电击中了一般,一瞬间,这场景竟和八万年前有些重合。 那一日,高高在上整日端着一副严肃模样的少女换上了一条粉嫩纱裙,皮肤白皙脸颊粉嫩,一双明眸眼底流转着明媚的秋波,只叫人看一眼便不由自主弯起嘴角。 那一日,桃花树下,她躺在他怀里,闭着眼睛,拉着他的手揉着自己的头发,收回手时,指尖触碰到了她的脸颊,她睁开眼睛,笑得如同暗夜的星辰一般。 情起不知何时,情深却是从那时起。 心底升起无限的感伤,八万年了,他还是放不下,想起她时,心里就像被撕开一道口子一般痛得连呼吸都要窒息。 只是出奇地,这窒息的感觉在她面前并没有出现,那道伤感被心里升起的另一种情感磨淡了一些。 怀里的人轻声呢喃着什么,重复了好几遍,白晔俯下身将耳朵凑近了一些,才终于听清,她在重复两句诗词——山有灵芝兮野有蔓草,馥郁美人兮清婉曼妙。 两道远山眉微微挑了挑,他摇了她一下,问道:“你从哪听来这两句?” 怀里的人没有接话,不安分的呢喃也停了下来,像只玩累了安静睡着的小 猫,乖巧得有点可爱。 嗯,可爱。 白晔嘴角弯了起来,浅浅笑开。 / 淡紫色的花开得有些妖娆,花朵虽小,花香却飘满了整间屋子。 挂满了重重薄纱的宫殿,被这花香衬得越发神秘妖冶。 缈华从屏风后绕出,一手扶着刚插上的金步摇询问侍女乐奴,一手将从堂内穿过的小仙娥招过来,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水壶。 “公主,我来吧?”乐奴伸手就要接过半水的水壶,被她止住。 “这花是要送给神君的,我自己来。”说罢,缈华挪着步子到了花前,花香浓烈,却不是使人厌恶地浓。 细心照顾到每一朵花每一片叶子,缈华将水壶递给身后的乐奴,一脸温柔地伸手抚着几朵将开未开的花骨朵。 “乐奴,你说,他会喜欢吗?” “公主悉心栽培出来的,神君必然会喜欢的。” 乐奴的言语间有些闪烁,甚至连平日里谄媚的笑意都少了,敏感如缈华,当即察觉了出来。 “方才就发现你不对劲,闪闪躲躲,可是有什么瞒着我?” “没……没有……”乐奴心虚地辩解几句,抬眼见自家公主就要生气,踌躇了一番,还是和盘托出。 “公主,奴婢听说,白晔神君回紫霞殿的时候,怀里抱了个女仙,听说,正是在神君殿前伺候的那个仙娥!” “什么?!”缈华愣了愣,反应了一会儿她话里的意思。“神君抱着那个仙娥是什么意思?!神君几万年不近女色,怎么可能会抱着个女仙!” “公主,咱们宫里有与紫霞殿仙娥交好的仙娥,碰个面闲言碎语间便打探出来了。公主,以往许多关于神君的消息也是这么来的,不会有假,依乐奴看,那仙娥定是狐狸精所化,用了媚术迷惑神君!” “反了,反了!”缈华一把怒火立马攻了上来,声音比平日里高了许多,一反平日的温柔。 “公主,这还不止,奴婢还听说,神君让那仙娥住进了木喜阁!自打有了紫霞殿以来,除了白晔神君和祝离仙君有自己的寝殿之外,其他人都是住在仙娥仙将住的大通房里面,可没有谁有这样的殊荣!” “别说了!”不知是气还是急,缈华的眼眶有些泛红,不管不顾地一把将架上花砸落在地,满屋的浓郁香气像是在嘲笑她一厢情愿一般,浓烈得有些过分。 “走!去紫霞殿!本公主倒是要看看那狐狸精哪来的这么大本事竟然蛊惑得了白晔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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