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一年。 这一年,顾悠然一直呆在连府,日日与连祁谈天说地,偶尔天气好还会一起去郊外游玩,倒也不觉得无聊。 对连祁了解越多,顾悠然对连祁的钦佩就越深。 不同于他有一对恩爱情深的双亲,连祁父母早亡,家中的亲戚嫌晦气都不愿收养连祁和清影,家中下人见连祁只是个孩子,居然奴大欺主,搬走了连家数不尽的宝贝,为防止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连祁将家仆全部遣散,只留下一个老迈的管家与他们兄弟俩相依为命。 硕大的连府,加上他,如今不过才四人。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顾悠然觉得自己这半年来,身子骨似乎真的在一点一点的变好,不像之前,只是上个台阶,都会心悸不已。 他每个月都会给顾父顾母捎去一封信,告诉他们这个月的现状,倒也一直没有断了联系。 看着桌上摊开的信,顾悠然的思绪一时有些飘远。 窗外便是一片开得正盛的菡萏,清风拂来,将徐徐莲香送进房中,清雅而不寡淡,而如今,都成了男人的背景。 连祁踏进房间,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色。 他的眸色渐渐变深,随即走上前去,将手轻轻放在男人的背上,笑问道,“怎么了?” 顾悠然回过神来,也不去管背上那只作怪的手,勾起嘴角,“没什么,只是看到母亲的信有些感触罢了。” “哦?”连祁眯了眯眼,手中的动作不止,将手向顾悠然的腹部移去,“想家了?” “我若说我想了。”顾悠然挑衅的勾起嘴角,“你待如何?” 连祁幽幽的叹了口气,幽怨的道,“自然是——陪你回娘家。” “什么娘家。”顾悠然气的抬脚就要踹,却被连祁一把抓住,戏谑的点了点,摇头晃脑道,“愿在丝而为履,附素足以周旋。” “色胚。”顾悠然羞得抽回脚,笑骂道。 “呵呵。”连祁低沉一笑,“那我岂不是要做些什么,才对得起你这一声称赞。” 顾悠然这才察觉到几分不妙,只是这时候再逃,似乎已经晚了。 将顾悠然心上人抱到床上,连祁深深的凝视着身下人,近乎虔诚的吻上了他的额头。 “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顾悠然没有听清连祁说了什么,刚准备问,话语便被突如其来的吻湮没在了唇齿之间。 透过纱帐的倒影看去,烛火缭绕,莲香弥漫,两道身影极尽纠缠。 洛城,顾家。 “老爷,莲城的苏老爷前来拜访。” “苏成?”顾父转过身,冷哼一声,“这老家伙也舍得来看我了?” 嘴上这么说着,顾父却仍然乐呵呵的整理好衣袍,准备去见一见老朋友。 “老爷。”顾母犹豫了一下,问道,“”我刚刚听下人通报说,这位苏老爷,是莲城人? “是啊。”顾父奇怪的看了一眼顾母,“他家一直是莲城的,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顾母嗔怪的瞪了顾父一眼,“悠然在莲城已经一年没回来了,虽然每月都会来信,但你就不想多了解了解吗?” “真是妇道人家!”顾父嗤了一声,“其他人家的孩子哪个不是求学在外常年不归家,也就你会瞎担心。” 摆了摆手,顾父不理会身后愤愤跺脚的顾母,捻着胡须乐悠悠的去见老朋友了。 虽然是妇道人家的思想,不过给她点面子,我就勉为其难的帮她问问。 顾悠然一觉睡醒,才发现自己似乎不是在床上。 昨晚闹腾的太晚,连祁什么时候将自己腾了地他也毫无察觉,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某个地方的不适让他红着脸狠狠的骂了一声。 “醒了?” 门帘被掀开,连祁含笑走了进来,“感觉如何?” 明知故问! 顾悠然恼怒的扭过头去咬牙笑道,“你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连祁低低一笑,走过去替顾悠然理了理头上柔顺的青丝,柔声道,“你不是说要看莲么?现在能下床吗?外面就是荷塘。” 顾悠然眼睛一亮,“我们现在是在哪?” “在湖心小船上。”说罢,连祁将床边的木窗猛地推开。 顾悠然转头看去,一缕缕阳光照射在湖面上,照射在荷叶上,一粒粒滚圆的露珠被反射得金灿灿的,红的白的菡萏花开的正盛,偶尔有几只小鱼嬉戏于莲叶间,让人看着颇感闲适安逸。 “扶我起来。”没好气的将手递给连祁,示意他给自己更衣。 被当成下人使唤,连祁也不着恼,笑眯眯的拿过衣服,慢条斯理的替顾悠然穿了起来,该揩的油一分没少。 狠狠拍掉连祁作怪的手,顾悠然也不看身后人佯装吃痛实则得意洋洋的面孔,径自走了出去。 刚一出去,顾悠然便被眼前的美景吸引的险些惊呼出声。 “怎么样?可还满意?”连祁从船舱中走了出来,抖开长袍将顾悠然包裹住,“湖面凉气重,可别有染了病让我心疼。” 握住连祁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顾悠然感慨,“和你这一湖菡萏相比,我那雕花小阁的莲塘倒显得太过小家子气了。” “你若是在顾府弄出这么大一个荷塘,只怕你父亲要把你的雕花小阁连同荷塘一起拆了。”连祁戏谑道。 顾悠然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站在船头,嘴角微扬眺望着远处的风景。 “顾老儿,看你从刚刚开始就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怎么?不方便说吗?” 顾家的前厅中,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正好奇的看着欲言又止的顾父,打趣道,“你是不是想骂我又怕自己打不过我?” “哼,我会怕了你不成?”顾父吹胡子瞪眼,“也不知道谁年轻的时候被我放倒在地因为脸上的伤三天没敢见人?” “咳咳。”尴尬的掩面轻咳了几声,中年男子,也就是苏成不满道,“这么久的事你还记着干什么。” “我记性好着呢。”顾父不屑地道,随即想起自己还有求于这个老匹夫,缓了缓声,“你可知连家?” “连家?”苏成凝神想了想,“可是我们莲城的那个连家?” 顾父颔首。 苏成惋惜的叹了口气,“顾老儿你久居洛城是有所不知,这连家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是人去楼空咯。” “什么?”顾父大骇,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那连家三年前就没住人了?”可悠然来的信上,分明是说自己住在莲城连家啊! “对啊。怎么了?”苏成奇怪的看了顾父一眼。 稳了稳心神,顾父皱着眉头又问道,“莲城可还有别的连家?” 苏成好笑,“你当这个姓氏烂大街吗?莲城有名望的连姓,就只有那一家。” 看着顾父陡然难看的脸色,苏成也收了笑容,问道,“顾老儿,可是出了什么事?” 顾父此时只觉气得不行:枉他自栩一世聪明,没想到老了居然被一个黄口小儿欺骗至此,还将自己的儿子交于对方,还对他感激不尽! 顾父如今只恨不得手刃了连祁泄愤! 心知这种事还是不要说与外人听为好,顾父勉强道,“无事,只是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一时有些感触罢了。” 苏成半信半疑,却也知道这是别人的家事,便拱了拱手,道,“看来你今天还有些事要办,我便先回去了,有空我再来找你聚聚。” 顾父此时心烦神乱,见苏成要走只觉正中下怀,也不再客套,抱歉道,“今日是我不好,等手中之事办好后,我定登门给苏兄赔罪。” 苏成不在意的摆摆手,径自离去。 送走了老友,顾父阴晴不定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唤来家丁,“去,给我将少爷找回来,就说是他娘病重想见他。若是有人阻拦……”顾父一咬牙,狠狠道,“就给我打!” 远在莲城的顾悠然自然是什么都不知晓。 他依旧是过着悠闲的生活,只是这几天,他迷上了看连祁教弟弟读书。 就如现在,他正端着茶杯,兴趣盎然的看着连祁冷冷的训斥着清影,“要你背书,你倒好,什么都背不出来,成天只知道往荷塘跑!” 清影委屈的嚷嚷道,“谁说我不会背了!我背给你听:秀樾横塘十里香,水花晚色静年芳……” 还未背完,就被连祁打断,“你也只会背些咏莲的诗句了!” “咏莲的有什么不好?”清影不满,“莲那么好,难道不该咏莲吗?” 连祁简直被清影的歪道理气的有些说不出来话,看够了热闹的顾悠然才忍笑打着圆场道,“好了好了,谁小时候不是一首一首慢慢背会的,阿祁你对清影的要求太高了。” 清影冲连祁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你这样会把清影那小子惯得无法无天了,他现在连我都敢顶撞。”连祁半是抱怨半是好笑的道。 “他是你弟弟嘛。”顾悠然也不认错,笑嘻嘻的道。 因为他是你弟弟,所以我才会维护他,才会替他说话。 读懂了顾悠然潜台词的连祁宠溺的将他往怀中一带,无奈笑道,“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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