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顾父的手一抖,将自己最爱的青瓷茶盏摔了个粉碎,他却犹如未知一般,疾步上前抓住堂下人的衣领,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你刚刚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家丁战战兢兢的道,“我们去了少爷信中所说的地方,只有一片荷塘,根本没有什么连府。” “混账!” 顾父怒不可遏,指着家丁骂道,“你的意思是少爷是在骗人?” 家丁吓得连连磕头,哆嗦道,“小的不敢有丝毫欺骗老爷的意思,可那地方……那地方它确实是片荷塘啊!” 森冷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家丁,良久,确定他真的没有说谎后,顾父才面容疲惫的挥退了他,喃喃自语,“去的人不会骗我,悠然也不会骗我,那么骗我的,就只有那个弄不清底细的连祁了。” “老爷……”一旁收拾茶盏碎片的老管家担忧的道,“少爷他……是不是撞邪了啊?” “撞邪?”顾父瞳孔一缩,“什么意思?” 老管家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顾父的脸色,才解释道,“我小时候在乡下,曾听那些乡里人说,这世界上有些精怪,会一些迷惑人的手段。会不会少爷他……是被什么精怪给迷惑了,所以才误以为自己待的地方是那片荷塘的所在地?” 顾父皱着眉,仔细思考了一番这种可能性,过了很久,久到老管家以为顾父根本不相信这些志怪之谈,才听到顾父问道,“你可认识什么会降妖除魔的高人?” 老管家一愣,老老实实的答道,“听说与洛都毗邻的迴城城郊外有一处道观,观中住着一位仙长,只是长期云游四方,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道观中。” 顾父毅然道,“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给我将人请回来!就说、就说,求大师救我儿一命!” 想想又觉得不放心,顾父补充道,“给悠然写的信,让驿站给我快马加鞭,越快越好!” 快马加鞭的信只用了平时的一半时间便送到了顾悠然的手中。 拆开信,看完内容,顾悠然的眉头便皱了起来,眼中难掩的焦虑和担忧。 “怎么了?”连祁在身后轻轻拥住顾悠然,“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父亲来信说,母亲生了重病,卧床不起……”顾悠然抿起嘴唇,“明明离家的时候母亲还健康的很啊……” 连祁眼睛变得幽深,又在顾悠然还未发现的时候就恢复了正常,安抚的吻了吻他的脸颊,“或许是你母亲太过想你,思虑过度。” 顾悠然攥紧手中的信,毅然道,“我得回去看看。” “好。”连祁静静的看着顾悠然,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你和我一起回去吗?”顾悠然略带歉意的道,“我还没准备好告诉父亲和母亲我们俩的事……” “没事的。”连祁打断顾悠然的道歉,摸了摸他的额前碎发,笑道,“这次我就不陪你回去了,有人邀请我过几天去帮忙看字画,我已经答应好了。” 顾悠然叹了口气,“如此便算了,那我去收拾收拾,明日就出发。” “先别忙。”连祁拉住顾悠然,笑意涟涟道,“娘子与夫君就要分别了,夫君这日后可都要独自生活,难道娘子就不该给一些安慰吗?” “谁是你娘子!”顾悠然羞恼的扯回自己的衣袖,看着连祁瞬间有些黯淡的眼神,终究是心软了下来,环手搂住他的脖颈,将唇送了上去。 连祁有些惊愕的瞪大了双眼,如同一个毛头小子一样不知所措。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顾悠然主动。 连祁闭上眼,眼角微微有些湿润。 足够了,这样就足够了…… 顾悠然回到家中的时候,就看见顾母站在大门口,泪眼涟涟的看着自己。 见自己的身影出现在眼帘之中,顾母扑上去一把抱住他,哭道,“我苦命的的孩儿啊,这一年让你受苦了,当初我和你父亲就不该让你和那个妖怪出去!快,让娘亲看看,有没有什么事?”说着,顾母一边不住的打量着顾悠然,想要看出他是不是哪里不好。 顾悠然惊愕的问道,“娘亲,父亲不是说您身体不适卧病在床吗?” 不这样说,你还回得来吗?!”顾母脱口而出道。 “什么意思?”顾悠然越发不明白父亲和母亲在想什么,居然拿自己的身体健康开玩笑,就为了将自己骗回来,越想越气,他忍不住问道,“你们将我骗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救你!” 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从顾悠然身后传来,回头一看,顾父正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对着他斥骂道,“读了这么多圣贤书,居然还能被一个妖怪瞒在鼓里一年之久,顾悠然啊顾悠然,你读的书都是闲书吗!” 敏感的抓住了顾父话语中的关键词,顾悠然蹙起眉头,不动声色的问道,“什么妖怪?” “那个连祁,他是个妖怪!他是个莲妖!”顾母哭着叫道。 莲妖? 顾悠然皱眉,却发现从自己进家开始,顾府的大门就被插上了栓。 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妙,顾悠然疾步走到门前推了推大门,果然,大门的外面也被锁上了。 “你要去哪?”顾父在身后冷冷的问道。 放下手,顾悠然直视父亲平静的道,“我要找他问个清楚。” “问清楚?我看是那妖怪给你下的惑心术还没有解开!”顾父怒极反笑,“你给我好好在你那雕花小阁里面呆着,一步都不许出去!” 顾悠然在心中无奈,看来只能等父亲和母亲松懈的时候,再找机会逃脱了。 但是他没有看到,顾父在身后冲着家丁命令道: “什么时候仙长将那妖怪收了,这道大门什么时候才准打开!” 而在遥远的莲城,连祁却仍像平常那样,泛一只小舟,让它飘飘荡荡浮于莲塘之上。 怔怔望着澄澈的天空出神,连祁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嘴角忽然浮现一抹微笑。 “公子,你快跟我走吧!那道士已经在破外面的阵法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清影站在荷塘边,焦急的冲着连祁大喊。 连祁摇了摇头,“我意已决,你不必再说了。” 清影又急又气,还是不住的劝道,“公子,你快跟我走吧。就算你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又哪会知道你做的这些。公子,你这样不值得啊!” “这条命本来就是他给的,我如今,不过是以命补命罢了。”连祁挥了挥衣袖,清影只觉脑袋一痛,便失去意识恢复了原型,成了万千菡萏中微不起眼的一株。 做完这些,连祁静静的看着来路,仿佛又开始了发呆。 终于,一道身着灰袍的长须男子拎着剑走了过来,打量了一下四周,感慨道,“好景!若是有好酒那就更好了。” 连祁微微一笑,从自己的小船船舱中取出一个酒葫芦,扬声道,“没有好酒,只有拙荆酿的一年的莲花酿,若是不嫌弃,可否坐下共饮一杯?” “好!”道士哈哈一笑,纵身跳上小船,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仰头饮尽,赞叹一声,“真是好酒!” 连祁看着道士喝完酒,也将自己杯中的一饮而尽,道,“道长既然喝了我的酒,就要替我做一件事。” “哦?”道士感兴趣的道,“你可知我是来干嘛的?” “我知道。”连祁垂下眼眸,轻笑道,“不知道长可否先听我说完,再决定这个忙是帮还是不帮。” “你说。” 连祁猛地起身就要去抓道士的佩剑,道士大惊,哪能让他得手,忙抽出佩剑就要应招,却不想连祁却是在关键时刻将剑一把抓住,向下用力一捅—— 道士大骇,忙不迭的放手,“你!” 那一把本应刺中连祁肩膀的长剑,此时赫然插入了连祁的左胸膛。 连祁只觉喉咙中一股铁锈味向上涌出,狠狠的咽了一口血,笑道,“我只求道长,能在我死后,将我的心剖出来交给顾家……告诉他们……这是就悠然心疾唯一的办法……咳咳!咳咳!” 一大滩一大滩的鲜血从连祁的口中,胸腔的伤口中,不要命的撒向了荷塘,随即晕染开来,慢慢淡化消失。 “你这又是何苦……”道士惋惜道,他本就不打算收了这莲妖的,只想将他打伤,给他个警告罢了。 摇了摇头,连祁的眼中涌现出哀求,“反正……我如今注定……也是活不成了……道长既然喝了……悠然酿制的莲花酿……烦请道长……就当还个人情……替我将这莲子心……交与悠然罢……” 闭了闭眼,道士叹息了一声,终是答应了连祁的请求。 放下了心中最后一丝顾虑,连祁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 他想起那日分别,自己缠着他做了不知几次,情动时,他在自己耳边半是羞恼半是窘迫,颤抖着声音唤的那句“夫君”…… 足够了,能与你结为夫妻,虽未拜过天地,却也此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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