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叶桉和周式坐在楼下吃早饭,阿怀忽地在楼上大吼一声,接着便似疯魔般从楼上跑了下来,手里拽了张纸,边跑边抖,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叶桉病愈了,精神头也好了不少,淡定地拿着瓷勺往嘴里送去一口粥,瞥了阿怀一眼,说:“这么激动,难不成是楚荷要回来了?” 她这一说完,阿怀更加激动了,整个身子都跟着抖了起来。 得,叶桉一看,明白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看来楚荷是真的要回来了。 果然,只见阿怀吞了两口唾沫,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阿楚刚刚来信……,说她再过两日就要回来了!” 叶桉翻了个白眼,象征性地鼓了两下掌,附和他一下,随后便残忍地跟阿怀分析起来。 “阿怀,我也不是故意要泼你冷水,你想想看,楚荷要是回来了,那还要你留在客栈干什么呢?”叶桉从盘子里拿出一个馒头,掰了一半,继续说:“如今我不能在韩府待了,但咱们还是得继续生活啊,如果你也跟我一起赖在客栈里,只是依靠下面那些人的米粒消息,恐怕很难支撑咱们的日常开支呀!” “毕竟,你在客栈里待了这么久,想必也是知道的,咱们这客栈就是个表面壳子,根本谈不上盈利,可下面的兄弟们总得吃饭是吧?” 叶桉长篇大论先吐为快,说得条条是道,说完还不往朝着阿怀挑了挑眉毛,看得阿怀很不服气。 “那凭什么是我而不是你出去?” 叶桉忽地松手,瓷勺“砰”的一声掉在碗里,溅出几滴饭汤汁儿,阿怀被她的动作一惊,不明所以,眨眨眼却发现,某个前一瞬还坐得端端正正喝粥的人此刻却忽然弓着身子,埋着头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阿怀:“……” 片刻后,她才抬起头,似乎是极力忍住了咳嗽,眼眶憋得通红,可怜兮兮地看着阿怀,“我是病人嘛,楚荷会心疼的……” “叶桉!想想是谁在你生病的时候为你忙前忙后,你忘恩负义!”阿怀嘴唇抿紧,纷纷地伸出食指指着她。 “是我!”周式适时举起双手,丝毫不给面子地插话。 “你滚!”阿怀瞪向周式,想骂人。 “阿怀,你都在客栈里休息了这么久了,就让我也好好休息一阵呗。” 阿怀:女人啊,不说也罢…… 什么叫他在客栈里休息了那么久,是谁每天没日没夜翻译她的画,是谁在管客栈的生意,又是谁不辞辛苦去各处沟通买家? 都是他啊! 越想越气,阿怀努力平静了好几次也没能成功,愣是忍不住将心里的苦水全数吐了出来。 “你知道我有多渴望能跟阿楚待在一块儿吗?这些年,我俩日日都被生意羁绊着,一年到头能见几次面?如今眼看要朝夕相处了,偏偏又被你这跟搅屎棍给搅和了!” “你说这话,楚荷知道吗?”叶桉眨眨眼,表情看起来像个看热闹的人。 阿怀不知道叶桉指的是什么,还当她是再问阿楚知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不假思索地答道:“她当然知道啊!” 叶桉单手捂住嘴巴,作惊恐状,“天呐!楚荷居然准许你说她是屎!她是怎么想的啊?” 阿怀:“叶!桉!” 他忍不住扶了扶额头,懊悔自己怎么前一阵儿没直接让她给病死,活着尽给自己添堵了! 叶桉敛了笑意,恢复正经。 “不闹了,我问你们,前两天你们说的亏损问题解决得怎么样了?” 阿怀也严肃起来,踢开凳子和他们一同坐在饭桌上,开始讨论事情。 “还能怎么办,这种情况我们只能乖乖做出赔偿,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又联想到阿楚过两日便要回来了,阿怀更加郁闷,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交代,毕竟这事儿也是因为他和周式的一念之差,将错误的消息传出去,引起了韩渠的警觉,叶桉才不得不提前离开韩府。 叶桉离开韩府的时间比规定的提早了一个半,他们和大多数买家都签好了契约,契约上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着:悦来客栈将为其提供韩渠的消息直到下下个月十五。 而如今,他们属于违约,违了约就得赔钱,这是生意场上的规矩,没有回旋的余地。 预定了韩渠的消息的买家不在少数,原本想着这次定是赚得盆满钵盈,不想,最终却是这样的结果。 这些买家的违约金全部赔偿下来,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说着说着,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个个脸上满是内疚,叶桉尤甚。 不知怎么就忽然想起了昨日那块玉佩。 这次的事儿主要原因也在于她,却要让大伙一起跟着她背锅,到底还是说不过去的,不如去把那块玉当了,当来的钱再加上这些年自己的积蓄,说不定就能把这个空子补上了。 到了晚上,叶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觉,干脆起身去将韩渠那块玉佩取了出来,躺在床上细细磨砂,心里很是纠结。 也不知道韩渠有没有发现自己的玉掉了,这才没过几日,万一自己贸然前去,被发现了怎么办? 叶桉将玉佩放在床头,皱着眉头轻轻咬住大拇指的关节,细细思量。 要不,把这玉摔碎好了,应该就不会那么容易被认出来了。 她眼睛微微一弯,似乎认为这个方法可行性很高,利落地翻身坐起来,拿起床头的玉佩就要往地上摔。 可手举了一半,她又轻轻将玉佩放了下来,心想:若是这玉摔碎了就不值钱了怎么办,那不是得不偿失么! 算了,干脆她花点钱租个车,去洛城好了,洛城和京城之间还隔了个城呢,韩渠肯定发现不了。 于是,两日之后,叶桉出发去了洛城。 临行前,阿怀和周式怎么套也没从叶桉嘴里套出半点有用的信息,她始终说是去洛城搬救兵,可叶桉的底细他们还不知道吗? 她哪能有救兵?哪能有洛城的救兵? 叶桉倒也没撒谎,毕竟,银子,就是最好的救兵,而她,的确是要去洛城找银子的。 为了去洛城,叶桉的苦头可没少吃,路途遥远且颠簸,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当掉玉佩,她忍了,忍不住了便吐,一路上到是把车夫折腾得不轻,抽几鞭子就要回过头问问。 “姑娘你要吐了吗?” “吐……”叶桉连说话的声音都压抑着,生怕一个不小心给吐到车上。 车夫停下马车,看着叶桉蹲在路边吐得欢唱,心里纠结到不行,也不知道他是应该让马跑快点还是跑慢点。 快些吧,怕那姑娘守不住吐得更厉害,慢了吧,时间拉长了她也吐得厉害,真是难为人! 叶桉到洛城时夜幕已经降临,她有气无力的下了马车,又更加有气无力地投了个店,沾上床边呼呼大睡过去。 许是地方不熟,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夜里醒来好几次,早上天刚亮便起来了,她去打了盆水,洗了个冷水脸清醒一番,估摸着当铺开了门,便收拾好东西上了街。 韩渠这玉佩看着的确很值钱,可是又不敢过于张扬去太大的当铺,叶桉便特地寻了个稍微上档次的当铺,这样既不用担心传到韩渠耳朵里,又能当个好价钱,这样的结果再好不过了。 叶桉抿着唇,越想越开心,提起裙摆跨过门槛,走进了当铺。 当铺的柜台立着精致的雕花朱漆木栏,里面坐了两个伙计正在打算盘,估计是因为叶桉来得早,当铺里出了她外便没了其他客人,旁边只有个拿着扫帚扫地的年轻姑娘。 叶桉轻咳一声,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杆走近柜台,屈起手指磕了磕柜面。 里面的人似乎才发现她的到来,抬头扬起礼貌地笑,“这位姑娘是要当什么东西吗?” 叶桉点点头,从怀里掏出那块已经焐热了的玉佩,赶紧递给那位伙计,“您看看这块儿玉能值多少钱?” 伙计接过玉佩,拿在手里掂了掂,再举到灯下仔细观察一番,之后更是将目光直直投到了叶桉身上,看得她好不自在,叶桉忍不住心虚地捋了捋耳边的头发,努力保持镇定。 时间像石磨磨面,过得好慢好慢,就在叶桉觉得自己快要绷不住的时候,伙计小哥终于移开了目光,招手叫来另一个伙计,低声悄悄交代了他两句,继而才再次看向叶桉,脸上带了歉意的笑。 “姑娘您稍等,别担心,您这块玉是好玉,只是我们做不了决定,我已经叫人去通知掌柜了,马上就来,要不您先坐坐?” 听完,叶桉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底,退到墙边的椅子上安心坐下。 片刻后,一位中年男子从后门匆匆赶来,他续了浅浅的胡须,眼睛里满是精明,刚刚接待叶桉的伙计见了来人,远远便迎了上去,两人就在那处交谈了片刻,中年男子才笑着朝她走来。 “是姑娘你要当玉佩吗?”中年男子接过伙计递过来的玉佩,用拇指蹭了蹭,继续说:“哦,忘了自我介绍,鄙人是这家当铺的掌柜。” 叶桉站起来,坚定地点点头,欲言又止。 “请问姑娘贵姓?” “我姓叶。” “叶姑娘,是这样的,您这块玉是难得一见的上等好玉,我们当铺非常想入手,可是,咱们现在的资金有限,付不了钱,您看能不能这样,我立刻派人快马加鞭通知总行,让他们送钱过来,您先等一天两天?” 什么!叶桉愣住,不敢置信,她知道韩渠身上的东西值钱,但不知道这么值钱,这家当铺规模也不小,居然都拿不够钱,看来那笔违约的钱是不用再愁了。 “行,那我再等等吧,等你们筹够了钱我再来。” 掌柜的眼睛微动,眼角的皱纹有过片刻加深,他抬手挡在伙计耳际,悄悄说了两句话,语毕,伙计便恭敬地退下了。 “多谢叶小姐的体谅,这样吧,我派人给叶小姐找个住处,您好好歇息歇息。”掌柜回过头,脸上的笑依旧恰到好处。 叶桉站起身,摆摆手推辞道:“不用麻烦了,我有住处,两天后我再来找你就行。” “叶小姐说话得作数,可千万不能转头就把玉佩当给别家了。”掌柜眯了眯眼睛,是请求更是警告。 到底是个掌柜,脑袋转的是比一般人快了不少,若他不说,叶桉还真没想到去别家当铺,她不禁懊恼,自己也算半个生意人了,怎么这些弯弯绕绕还是没学到! 可是,如今她话已经答应到这个份儿上了,自然也不好真的再去别家当铺,好在客栈的事儿不算急,一两天她等得起。 …… 京城。 天又冷了不少,韩渠穿着一身墨绿裳子,走路带风,他携着一身寒气从外面回来,刚刚走进商行便有人迎了上来,轻声说:“少爷,你前一阵儿吩咐的事儿有消息了。” 韩渠脚步微顿,而后又走了两步,最终却干脆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问:“哪边传来的消息?” “从洛城的分行当铺传来的,说是今天一早有个姓叶的姑娘去了当铺。” “嗯。”韩渠点点头,脸上的笑意不算明显,“去叫人备马,我要去洛城。” 传话那人是个精明人,眼尖看出了韩渠的愉悦,趁机拍拍马屁,“少爷英明,知道那贼偷了玉佩会去当铺,早早便打了招呼,真是智举啊!” 此刻,韩渠的笑意也敛不住了,干脆扬起唇角,傲娇地怼那人:“这还用你来说?”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聪明,但他知道,就凭那个没脑子的女人,是斗不过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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