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终是叹了口气睁开了眼,唇瓣扬起一个弧度,着手配制解药。理智告诉她,她的性命此时还系着更多人的性命,因此她自己的生命,也不是属于她自己的。 方才尝那药丸,姚子笑心知两刻发作这一说法大约是那几个老太医用来吓人的,但是发作时间也多不过三刻。倘若按着普通的方法慢慢熬药再解毒的话恐怕姚子笑的命早就没有了。师父曾经说过药材若是来不及长时间煎熬,磨成粉末直接服下也能起到一定的效果。尽管这种方式对于疗效和胃的健康都有损伤,但是救命要紧。加上姚子笑平时便会常备一些解毒的药丸,此刻根据毒丸中毒物的种类和配比加入一些,应可无虞。 不一会,姚子笑便配好了药吃下去。目光略带挑衅地看了看崔浩,转而又含笑看了看太医们:“各位前辈,小女子已经服下了解药。” “姑娘可否说说方才那毒丸之中含的是哪几味药?”坐席中间一位头发和胡子都花白的太医问道。 “回前辈,是:断肠草,鹤顶红,雷公藤,奎宁,马钱子。”姚子笑恭敬地弯身一揖,缓缓答道。 “姑娘当知断肠草,鹤顶红都是能使人顷刻毙命的毒物,为何姑娘方才还能如此神态自若?莫非是真将生死置之度外?”老太医接着问道。 “回前辈,晚辈自然知道这些毒物的狠辣。只是这几味药在那毒丸之中的含量少之又少。另外晚辈方才尝那药丸之时,尝到了金银花,甘草,与绿豆的味道。这几味药都含有解毒的功效。尽管方才前辈们所说的此毒服下两刻便会发作,但晚辈认为,发作的时间实际还会再晚一些。”姚子笑不疾不徐。诚然她是不怎么怕死的,但实际上这毒丸也没到让人怕死的地步。 那老太医眼里冒出几分嘉许之色:“民间真是卧虎藏龙。姑娘这医术便是摆在太医院也是出众的。这一场,姑娘胜得当之无愧。” 姚子笑嘴角含笑,眼睛撇了一眼上面的慕容嫣,用目光问她,你的啦啦队怎么不喊了?看慕容嫣黑着脸,她收回目光旋即谦恭道:“前辈抬举了,晚辈不敢当。” 如今姚子笑与崔浩二人各赢得一场比试,这第三场比试便尤为重要。在场众人都开始议论纷纷,不知这第三场比试,会是个怎样的情状。 第三场比试,盲诊。 两位医者背对自己的病人,只可通过断脉来辨别病人的病症,年龄以及性别。两人分别坐下,比试一开始崔浩便伸出了手,随即脸色一变,手扣在病人的手腕上陷入沉思,迟迟没有给出答案。姚子笑却端坐不动,微微闭上双眼,把注意力都放在气味和声音上。身后并没有呼吸声,这病人约莫已经去世。至于其他的......她抬头看了看连峰。 姚子笑此时微微莞尔:“这位病人,已经死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就连在座的太医都不禁露出讶异之色。这女子并未触及病人身体,何以就能判断出病人的生死? “那么姑娘可知这病人死于何种病症?是男是女?年方几何?”发话的又是先前那老太医。 “回前辈。病人死于何种病症小女子不用眼睛是诊断不出。不过这病人是一男子,约莫四十岁。” 在座的太医又是一惊,这说得分毫不差。不用诊脉便可断生死,辨男女,晓年岁。这医学的造诣可谓高深莫测。 “那么崔大夫呢?可知病人生死,年岁,性别和死因?”老太医又转而向崔浩道。 一边的崔浩将手从病人的腕脉撤回,面色很是平静:“在下惭愧。在下只能确定,这病人已然去世。其余的在下实在无法诊出。在下输了,心服口服。” 在下输了,心服口服。这一句话说得缓慢而诚恳,丝毫没有气恼的意味,倒像是君子作为。姚子笑听了有些疑惑,这传说中利欲熏心不管寻常百姓死活的崔大夫竟有这般胸襟? “那么姚姑娘,你可否说一说是如何诊出病人的年龄,性别的?”另一位太医开口道。 姚子笑随即收回心神,开始扯谎:“望闻问切是诊治的基本之术。闻,即听气息。从气息之中可以分辨一个人的生与死,健康与病弱。晚辈方才屏息,却并未听到呼吸之声,方知病人已经去世。至于年龄与性别,小女子的师傅曾经教小女子通过一个人身上的气味来了解一个人的身体状况。只是小女子学艺不精,并未学会如何辨别病症,只能大约推断出病人的年龄与性别。” 太医们闻言脸上惊疑之情更加浓厚。通过气味来诊断病症之法并非是无人知晓的。只是那娴知此道之人却非寻常人等,这女子与那人又是关系? “敢问姑娘,是否师从神医陌风?”那老太医问道。原以为会此术的当今世上只有医圣陌风,不想竟也有女子竟也习得此术。 姚子笑闻言颔首,低声道:“正是。”虽然闻息问病这招纯属胡扯,但师傅还是货真价实的师傅。 此言一出人群里炸开了锅。二楼常翰的脸色也微不可察地变了便。要说当今世上最叱诧风云的人物是谁,便是那神医陌风了。此人不仅仅是医圣,还是与李唐,萧远空等齐名的画家。另外此人还是江湖第一大帮派千流派的盟主。千流派独立于朝廷之外,势力遍布各国。从不争抢国家政权只做劫富济贫的义事,因而在世上威望甚高。这位陌风向来来去无踪,一年内多数时间都在闭关休息,见过真容的人少之又少。没想到,竟然收了个徒弟?还是女的? “不知姑娘是如何拜入陌风门下的?”老太医心想陌风这般人物恐怕不会随便收徒弟,这女子的来历恐怕非同寻常。 “不过是机缘罢了。家师陌风甚少理会凡俗之事,久不到民间。那时小女子家里突遭变故,流离失所,恰巧家师陌风外出云游。家师心善,看我那时的可怜模样便收留了我,教我医术,好让我能够在这世上有个营生之法。”姚子笑答道。 “竟是如此。”老太医若有所思,“陌风当真没有看错人,姑娘天生就是修习医术的人才。这是官府准许发放药材的文书,姑娘就且拿去吧。以姑娘的胆魄和医术,想来定然不负众望。” 旁边的几位太医此时也激动非常。天下从医之人无不想目睹神医陌风的风采,如今虽不能见到本尊,也能从土地身上沾沾医圣的仙气。 “多谢诸位前辈。”姚子笑躬身上前接下了那官府的文书,人群中顿时一片鼓掌喝彩之声。楼上那“崔浩必胜”的标语早都没了影。 ...... “姚姑娘,认识你许久,竟不知道你会根据人的气味来诊病,真是厉害。” 姚子笑方才匆匆逃离人群到了一间偏房,以免被太多人搭讪做媒什么的。正准备整理自己的物什,常翰和连峰便一前一后进来了。 “咳咳,常公子误会了,听生息断生死不假,只是这根据气味诊病嘛,小女子是不会的。”姚子笑一面关上了自己的医箱。 常翰面上露出几分惊疑:“那姑娘是如何诊出那男子的性别年龄的?” 这个嘛,姚子笑欲言又止,看了看一边还在摇着扇子的连峰:“公子难道没有发现,你身侧的连峰公子一直在摇扇子么?”昨日里担心今日比试会出什么怪异的题,姚子笑便提前与连峰定好了暗号,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要说这招数实在是不怎么磊落,但是为了更好地服务百姓,也算不上理亏。 “你作弊!”听得姚子笑的话常翰恍然大悟,心说怪不得大冬天的这连峰公子一直拿扇子扇个什么劲,禁不住一声惊呼。 姚子笑怯怯地笑着:“这不是兵不厌诈嘛。” “那么姚姑娘的师傅是神医陌风一事也是假的?”常翰问道。 “这却不是。陌风确实是我的师傅,不过闻息听气这诊断手法,我师傅却也是不会的。但公子也知道,以他的江湖地位,说自己会什么大家便都相信他会什么。”姚子笑说起来也无奈,自己那个师傅明明是个脱俗之人,却时不时总爱开点小玩笑,弄点小把戏。 连峰在一边似笑非笑:“不过阿笑,你使手段这事可莫让阿嫣知道了,否则我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姚子笑深以为然,随即向常翰投去质询的眼光,常翰见状心下了然,微微点头作明了状,表示一定不会出卖他们。 “常公子,想不到你今日也会来。”此时几人已经一道出了门,姚子笑问那白衣公子。 “在下与姑娘相交不久,却打心底里将姑娘当做了朋友,这等大事在下自然会来。只是姑娘竟从未说过自己是神医陌风的徒弟。”白衣公子语气平和缓慢,一双眼睛含着淡淡笑意,目不转睛地盯着姚子笑。再加上那挺阔的鼻梁以及苍劲的双眉,堪堪是绝世风采。 失了一会神,见常翰还望着自己,姚子笑反诘道:“公子从未问过,小女子又有何必要说出口。公子不也没有告诉过我,你竟然认识几位太医和那只为官家人治病的崔浩吧?”想到之前常翰与崔浩等人谈论的场景姚子笑就不自觉心生怀疑。 “姑娘误会了,在下与几位太医以及崔大夫并无交集。”常翰嘴角含笑一边解释,“那几位太医只不过问我是否娶亲,若是没有,可否将自家的小女下嫁。” 姚子笑听完愣了愣神。也对,常翰公子这遗世独立的容貌恐怕也是各家女子竞相争抢的对象。几位老太医见到此等长相的翩翩公子想要招来作女婿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这几位老太医恐怕是要失望了,莫说常翰已经娶亲,就是没娶,那心里也早有人占据了,如何能轮到他们的女儿。只是这老太医们想嫁女儿可以理解,崔浩又为何也参与了对谈? “那崔大夫?”......姚子笑迟疑地问道,内心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问我是不是喜欢男子。”常翰答道,眼睛定定地看着姚子笑,仿佛在说:你说得对! 姚子笑和连峰听到这个消息都当场石化,如同五雷轰顶。崔浩,竟然有龙阳之癖?难怪他竟然拒绝慕容大小姐的追求,还从来不给理由。而慕容大小姐竟然就如此这般地痴心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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