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得知崔浩也许有龙阳之癖后,姚子笑总想着找个时间和慕容嫣好好谈一谈。可偏偏这些日子这小妮子都没有出现,不知道是不是又粘着那崔浩了。姚子笑觉得崔浩若真是断袖,便是真的有苦难言了。明明喜欢的是男子,却遭遇一个女子的疯狂追求,还闹的满城皆知。偏偏这女子又是宰相千金,打不得骂不得伤不得,根本摆脱无门。想到这姚子笑对那崔庸医竟生了几分怜悯之意。 “想什么呢如此出神?” 肩头猛地被拍了一下姚子笑大惊不由得跳了起来。此时正是中午时分,姚子笑守在医馆里,此时却并没有看病的病人。她整理心神,抬眼看到的却是连峰那张轮廓分明,却笑嘻嘻的脸。姚子笑气呼呼瞪了他一眼,扯了扯衣裙一边嘟囔道:“吓死我了”,然后又坐回座位上去。 “我在想慕容大小姐呢,这会人又不知道哪去了,说不定又去粘着那崔浩。可长点心吧。”姚子笑接着说道。 “哦?你当真觉得那崔浩是个断袖?”连峰说着把自己的手伸向前,放到了诊病的桌上,姚子笑伸手过来,手指放在他的脉搏上。 “这么说来,你是对常翰的话有所怀疑?” “倒不是怀疑他,只是他那日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却分不清是认真在说,还是另有他意。”连峰道。 “这种事情留个心眼总是没有坏处,要不为什么那崔浩十年来一直拒绝阿嫣的追求?却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过得去的原因让阿嫣死心?”要知道无条件拒绝宰相女儿的追求要的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勇气的。 “说的也是,权当提醒她吧。” 姚子笑诊完了脉,提笔开始在处方签上写着什么,连峰也放下衣袖把手收回来。不一会一张处方就递到了连峰面前。连峰接过来看,赫然便是几个大字:神经错乱。 “嗤。”连峰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本是想趁着姚子笑心有旁骛骗她免费给自己看个病,说不准不自觉就给开了个正经处方。不想这姑娘却并未上当。连峰摇摇头:“你还真是小气。” “放心吧,你这身子骨活到一百岁是没什么问题的。”姚子笑勾了勾唇,随即又对连峰叹道:“哎,最近还真是无趣。不但慕容大小姐不出现,就连常翰也不来。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好像也都不生病了,看病的人也没有。每天只能看着你这张方脸。”语气里全是厌嫌。 “那要不我给你说一桩有趣的事听听?”连峰俯下身,双手放到了桌子上。 “好啊,你说吧。”姚子笑一手撑着下巴,懒懒地趴在了桌上。 “先说好,你不许打断我说话。我说的虽是国事,但却与你很是相关。”这丫头有时处事简单粗暴,连峰生怕自己被她叫人扔了出去。 “好吧。”姚子笑瘪瘪嘴,一脸不情愿。 “一个多月前有两个客人在你酒肆里谈论西线的战事你是否还记得?”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印象。”约莫记得当时那客人差点洒了她的酒。想起来就心疼。 “还是西线的那场战事。前几日我听说半月前彭将军派将士在阵前炒饭做菜。敌军正是饥渴难耐之时,顿时军心尽失,我军趁机进攻,立时便拿下了那场战役。”说完连峰嘴角含笑神色复杂地看着姚子笑。 姚子笑顿时万分惊异,嘴巴张成‘O’型。竟然,还真的有人这么打仗?和自己脑回路也太像了吧?自己不过随口一说,难不成还真有带兵打仗的会想到这种无厘头的战法?不对。莫非这根本就是自己的主意?那日听到姚子笑那番话的只有连峰和常翰,若不是连峰,那便只能是常翰了。看着眼前连峰复杂的神情,一个令人不安的念头掠过她的心底。 “你觉得是常翰?”姚子笑看向连峰。 连峰颔首:“我倒不能确定是谁,只是这事实在是有些蹊跷。” “难怪我看他身手了得,莫不是真是朝中哪位将军?” 姚子笑想到常翰之前登山时那灵敏的身手;那日在酒肆里被小厮如何推,如何撞也不倒的模样;还有那天和太医们谈话时那般镇定自若的气质。想到这里,姚子笑出了一身的虚汗。姚子笑不懂武功,所以前几次常翰不经意露出自己的功夫时她内心虽有怀疑,但也没有多加思考。上一次他和太医们对话时神态自若,不像平凡老百姓倒像个官员,但当时姚子笑听了他的搪塞也没有多加追究。 如今这桩桩件件连起来看,实在让人怀疑。可若他真是官场中人,该怎么办?或许二人相交情谊要就此作罢,她捏住衣裙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她察觉到自己竟然有些害怕。 ...... 深夜,客人悉数散去,姚子笑关了酒肆的门打算从后院回住处。后院之中一株红梅已然盛开,冬夜的月色之下显得明艳而又孤寂。姚子笑看着出了神,此时酒肆的正门却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姚子笑被吓了一跳,心说这半夜三更的莫不是打家劫舍的。正想着要不干脆不理会,反正也已经打烊了,门外便传来两声急促的叫喊:“姚姑娘!姚姑娘!” 竟是常翰的声音?正好,许久不见,不如此时向他问清楚白天的疑惑。只是这夜半的时间,这急促的声音,莫非是遇着什么事了?她匆匆回到堂屋开了门。 大门一开,便见那白衣公子面色焦灼,大汗淋漓,几丝头发散乱着,双手的臂弯里抱着一个女子。一身华贵衣裳,面上全无血色,嘴唇发紫,尽管如此,眉眼之间也可以看出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姚姑娘,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她中毒了,救救她......”平日里那般从容的常翰公子此时竟哽咽且差点失声,语气里带着近乎恳求的语气。 姚子笑见状急忙引他们到隔壁自己的医馆,让常翰把女子放平躺在床上。看着常翰那般失态和焦灼的脸色,姚子笑知道,这约莫便是他所说的心上人。 点起烛火,姚子笑仔细看了那女子的面容,除了嘴唇发紫以外,苍白的面色之下还隐约有几分青蓝之色,耳后根有紫色的淤血。这等病容让姚子笑心下惊疑,急忙打开了女子的口腔,凑上去闻。一股清淡的香味进入鼻腔。姚子笑脑中有如晴天霹雳。怎么会,这女子中的竟然是绝尘之毒? 绝尘之毒乃天下奇毒之一,由十二种毒物制成。一般要达到致死的效果须2-3钱。刚中毒时并无症状,约莫一个时辰后发病。发病后服毒者会陷入昏迷,体内脏器开始衰退,血管从耳后开始破裂,皮肉开始凋零,最终消失无踪。这种毒还有另一个特点,便是那一股清香。中毒越久,香味越重,直到人完全消失,便可闻见那天下少有的沁人心脾的芳香。绝尘而去,空留余香,故名曰绝尘。这毒残忍,却也浪漫。病人从中毒到消失大约只需要四个时辰的时间。 “她从昏迷开始多久了?”姚子笑问道。 “半个时辰。”常翰答。声音仍是哽咽。 半个时辰,那么看来下毒之人下的药量刚好能够致死,想是深谙此毒之人。幸好没有过量,否则就回天乏术了。这毒不是不能解,只是解药中的几味药材只有在长盛国才能获得,此刻又该到哪里去寻? “怎么样?可以解吗?姚姑娘,请你......请你救救她。” 听着常翰颤抖的声音和急切悲伤的表情,姚子笑怎么也说不出自己没有办法救那女子。怎么办,该怎么办? “姚姑娘,你可以救她吗?”常翰反复地问着,他只想,只想从姚子笑那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常公子,你容我想想。” 怎么办?姚子笑心想若是师傅在就好了,他那里有需要的那几种草药,但是师傅之前飞鸽传书,说三日之后才能到京城。这可如何能等?忽然姚子笑想到师傅说过的另一种方法,或许可以试试。 “常公子,你且到外间去候着可好?我要给这位姑娘治病了。”她对常翰说。说完便转身去拿银针,衣袖却忽然被人扯住,她转过身,对上常翰泛红的双眼以及颤抖的身子。她笑了,拍了拍常翰的双手,示意他放心:“公子等着便好,这位姑娘不会有事。” 听了这话常翰颓然地松了手,转手走了出去。 姚子笑取了银针,为那女子宽了衣。师傅说,有一种方法虽不能完全解毒,但是却能延后毒发的时间。医者施针将患者体内毒素逼入眼部,用舌头舔舐,为患者清理毒素,此后清理口腔。虽然不能全部清理患者体内毒素,但是对这位姑娘来说,毒素大量减少,至少可以保证一周之内性命无虞。虽然此刻毒素大量集中于眼部,可能会导致暂时失明,但不会是长久的损伤。而自己呢,尽管会有少量毒素进入身体,但是量很小,不至于对身体造成大的损害,只需等师傅回来服下解药便好。 如此想着她在女子全身22处都扎了银针,将毒素都逼到了眼睛。伸出舌头去舔舐那双眼上的毒,咸咸的,混着眼泪。然后她漱了口,为那女子穿上了衣服。 眼前的女子面容沉静,肤色雪白,身形窈窕,穿着深紫色丝绸的外衫。纵然是昏迷着,眉间清灵的气质也磨灭不去。 这便是他爱的人。他爱的人真的很美好。姚子笑一时有些失神。 “姚姑娘?怎么样了?” 常翰的一句话将她从无边的思绪中拉扯出来。她揉了揉太阳穴:“常公子,你可以进来了。” 常翰进来之时脸上带着的一点愉悦在看到那女子仍旧沉睡的脸时倏然消失殆尽。他的神情里慢慢地显出惊惶,害怕还有错愕。 姚子笑随即浅笑:“常公子别担心,我已经把她体内很多毒素都逼出来了,此时性命无虞了。她身上的毒还没除净,我师傅三日后回来,他有所需要的药材。公子三日后带姑娘来这找我便是。” 他俊美的面庞上终于卸下了那些惶恐和不安。 “谢谢,谢谢你,阿笑。”常翰如释重负般地说道。转而上前想要抱起床榻上的女子。 他叫她阿笑,他第一次叫她阿笑。 “常公子,可否问一句这姑娘是如何中的毒?是否有人寻仇?”姚子笑问道。下这么狠辣的毒的,多半是仇家吧,而且这毒来历不同寻常,她也想探知背后缘由。 此时的常翰已经抱起那女子并且转过身来,听到姚子笑的这一问,他止住了脚步,神色忽然变得尖锐凛冽:“是”,他说得很慢,很重,“我一定会让那些仇人,血债血偿。” 他眼睛里的恨意竟似要喷涌而出,那可怖的样子让姚子笑愣在当场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想来那女子在他心中的位置恐怕早已无人能替,伤了那女子的,在他心里恐只有万死才能消却恨意吧。她想劝说公子,却不知该如何说起。只能看着那白衣公子抱着手中的女子,在深沉夜色中,明亮月光下,瑟瑟寒风里,慢慢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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