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瑶醒来时只见丹宁握着她的手跪在在床前哭哭啼啼。 “丹宁你怎么又哭了?”萧瑶伸手默默她满布泪痕的脸。 感觉到一只手抚上自己的头,丹宁忽然停止了哭泣:“公主!你醒了!” 萧瑶微笑:“是啊,傻丫头,你哭什么。” “我......公主你不知道,陌先生他说他有事先走了,他......他还......”丹宁说着说着又开始抽泣,没办法说出完整的话。 看着丹宁这样子,萧瑶心想,莫不是师傅他老人家出了什么事:“你冷静点,你慢慢说,师傅他怎么了?” 丹宁的小脸涨得通红,两只眼睛已经肿得不成样子,说话断断续续。越看她这样,萧瑶心里越着急,偏偏又不能催她。 “陌先生......他,他没良心。小姐生病了,他还和老夫人在那打情骂俏,根本没有人关心小姐嘛,小姐真是太可怜了......呜呜呜呜。”小丫头的鼻子呼哧呼哧有些俏皮地喘着气。 那“打情骂俏”四个字一出,后面的话萧瑶愣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觉得脑中一片轰鸣。想想自己师傅那哪怕开玩笑都不笑的万年冰霜脸竟然还会打情骂俏? 一句“你说什么?”脱口而出。等等,为什么会有两个声音?萧瑶扭头看向门外,李长瀚英挺的剑眉微微蹙起,仍含着几分未消却的惊讶。 看到那张脸的同时萧瑶忽然有些畏惧,身子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想到身前人的身份,急忙撑起身子想要行礼:“太子殿下,嘶......” 话没有说完,只觉得身上的伤口被牵扯到,不由得皱了皱眉发出一声低呼。 “你便躺着吧,不妨事。”那边男子冷峻平和的声音传来,转眼已经走进了屋中。 萧瑶也不逞能,乖乖躺下。看了看那头的男子,他的眼睛四下打量着这间房,似乎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丹宁,你且出去吧。” 遣走了丫头,便是长久的沉默。两人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不问我来做什么吗?”半晌,却是李长瀚先开的口。 萧瑶忽然想起那日李长瀚说的,这些年励精图治为的便是要休了她,还有成亲那日,押她去暗牢的大汉说的那句,我家主子说了,他这辈子都不想见到这个女人。如今,秋合的病也治好了,军队也招降了,大约也没她什么事了。今日莫不是来送休书的? 想到这,她问:“太子殿下,是要休了我?” 休了便休了吧,如今父兄得救,虽然有一丝不舍,但当真被休了却也能换来自由。 那头的李长瀚却没有回话。他看着这简陋的屋子,只有破旧的桌椅,床榻和一个木头柜子和一些日常用品。墙上挂着他当日送她的萧远空的画,如今想来,那画中的约莫正是她与萧远空年少时的模样。除此以外,房里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高处的小窗中吹来冬日的凉风。这便是她这些年住的地方么? 脑中闪过方才奶奶说的那番话。奶奶说,萧瑶从来不欠他的。纵然他是与秋合分离了这数年,但这却并非萧瑶本意。和亲之事是两国之间的国事,他们都是身不由己罢了。纵然萧瑶的父兄伤及了秋合,萧瑶也用自己的命救回来了,甚至还为他招降了军队,挡下了致命的一箭。而他呢?将她幽禁七年,还亡了她的国。 奶奶说到五年前将萧瑶从地牢中救出的时候,十六岁的少女看着意图轻薄她的狱卒,手中拿着一块尖锐的石头,对准自己的腕脉。奶奶带她出了暗牢仔细检查,发现她浑身都是蛇咬噬所留下的新伤和旧伤。一开始少女整日只知道抱着双膝躲在角落里暗自抽泣,已经瘦得不成样子。 起初去向李长瀚求情放了萧瑶时,李长瀚仍旧怒意未消,便将她安排到了下人的住所中,派人看守着。老夫人本来不乐意,但想想那住所虽然简陋,但是离自己的住所近,方便自己照看这孩子,也便答应了。 老夫人教她读书,照顾她的生活,慢慢地她也不再一个人蹲在角落里,愿意与人说话了。但是她从来不笑。 直到四年前老夫人忽然生了瘟疫,天兴城中无人会治这病,眼看着便要送了性命。一天晚上萧瑶却忽然出现在老夫人的房里,给了老夫人一些药丸,说是神医陌风赠给她的陪嫁药物,可以治瘟疫。老夫人吃了以后,便果真好了。那时众人都道是出了奇迹,却只有老夫人知道,是那个小女孩救了自己的性命。 只是萧瑶那时是如何忽然出现在她的房里的呢?查探许久老夫人发现自己的后院竟然有一个地道,是萧瑶那孩子想要出到府外,不想挖着挖着失去了方向,竟然挖到了老夫人这来。十六岁的萧瑶看着院中的人哭喊连天手忙脚乱,知道老夫人得了瘟疫,萧瑶回去取了陪嫁的药丸,阴差阳错救了老夫人性命。说来萧瑶并不是想要逃走,她知道自己逃走会给自己的国家带来很大的灾难,但是幽禁了三年,她真的很想去看看外面。 老夫人当时心疼这个小女孩,便在自己的院墙上开了门,允许萧瑶每日里化装成小厮从自己的住处出去。由于那时李长瀚让人每人戌时查看萧瑶的状况,萧瑶便每日里在戌时之前回来,回不来时也会托人告知老夫人。老夫人便差人说是自己接走了萧瑶。萧瑶出了太子府,得到陌风的帮助开了医馆和酒肆,慢慢放下了之前的事,这便有了李长瀚之后遇见的姚子笑。 当年被迫与秋合分离,李长瀚只想着自己心里的难受,便把气都撒到这女子的身上。纵然当日那狱卒所犯下的罪行并非他所授意,但也是因他而起。其实那日知道她便是姚子笑时,他心中的恨意便已消去了一半。如今看着这破陋的三间屋子,心中更是唏嘘。 “阿笑,你可恨我?”他问萧瑶。 听他唤她“阿笑”,萧瑶一时晃神,好像又回到了太子府外的日子。随即又想到他说的话。恨?知道了李长瀚当年那么对待自己的原因,萧瑶是不恨他的。她理解一个人在失去心爱之人的时候那种情绪的失控。但是她很怕他,看见他,便想到那阴森地牢中的两年光阴。况且眼前这个男人还强大到为了他的爱人亡了她的国,掌握了她亲人和朋友的生死。 半晌萧瑶道:“我不恨你,我只是有些怕你。那日用长孙姑娘的性命威胁你,也不是恨你。我不过是为了救我父兄的性命而已。倘若你当真不愿意放了我的父兄,我要长孙姑娘的命也没有什么意义,我随我的父兄去了便是。”她说的是实话,用姚子笑的身份去威胁他,本就是她最不愿做的事。 那头的紫衣公子眸光流转,眼中透出几分疼惜,然后又是一阵沉默。半晌他慢慢走过来,坐到了她的床前的椅子上:“为何在太子府外,你要换一副模样?”这京中之人并不知道当今太子妃生得什么样子,就连太子本人,也并不知晓。 似乎闻到紫衣公子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萧瑶有些紧张。 “我只是担心日后若太子殿下改变心意,不再囚禁我,要我去见什么人,被人认出来便不好了。”真让人发现堂堂太子妃抛头露面开酒肆做大夫,少不得又是一阵轩然大波。 李长瀚也没去接她方才说的话,只是目光在房中犹疑了许久后,说道:“我今日来不是要休了你。” 听着太子大人又将话题转回了一开始的地方,萧瑶心想今天这太子大人是怎么了,说话总是东一下西一下莫名其妙毫无章法,真的是好难沟通。 “以前长盛军中的几员大将刚刚归顺于我,若要用他们,我需要有人来牵制他们。你曾是长盛的公主,只有你好好地做你的太子妃,他们才能放心地为我做事,我也才能信任他们。你,明白吗?”他一双深黑的双眸直视着萧瑶的眼睛,弄得萧瑶有些窘迫,默默别过头去。 想了一会,萧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明白了,差不多就是做个人质呗,而且人质还要表现得很幸福。 “所以日后便不要再存寻死之心了。你师傅走了,托你照看秋合。你身子好一点便去照看她吧。”不等萧瑶回话,紫衣公子挺阔的身形便转了个方向朝门外去了。阵阵寒风拂过,留下榻上女子眼神中流转的水波。 是她理解错了吗?李长瀚方才的语气里竟然带着几分温柔和歉疚。虽然嘴上说着是要她去照看长孙姑娘,但言语之中,竟像是想要安慰她?怕她再轻视自己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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