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屋,瞅见大家都围在床边,纪昭容一脸哀绝。扶着柳嬷嬷的手一紧,心中不免悲凉,到底是怕的。 自她长子长孙接连去后,对子孙的看待也轻了很多。她生来是薄情,只碰见了一个教她深情的人才学得将人放在心上。但看重的人一个一个先她而去后,倒是觉得深情不如薄情,情深不寿,薄情长乐。 可这猛地一出事,她才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放得下。 “安阳怎么样了?”沈太后问。 众人冲她行了礼,纪昭容见她进来直接哭着跪倒在她膝下,扒拉着她的衣裳,哭道:“母后,求您救救囡囡吧,囡囡说她疼。母后您救救她吧。” 心肝皆被她揉碎了,哭的梨花带雨。 沈太后瞧着她一脸恍惚,隐隐记得曾几何时也有个人跪在她的脚下这般求她。再一瞧那近在咫尺的床铺忽而变得十分可怕了起来。 那上面躺着的是谁? 她颤抖地握着柳嬷嬷的手,在她的手心里汲取力量。 “太医呢!太医呢!”沈太后问。她指着那张床铺多年来第一次发火:“治好我的孙儿,那是我的孙儿!治不好他,本宫让你们陪葬!”说罢便拉着纪昭容起来。 她的眼中几近癫狂,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臆想了。 众人瞧着她的模样有些惊诧,萧纯吓了一跳,襄陵也是听得全身发冷。没有人想到她会替纪昭容说话。天成帝的后妃子女中,她每一个都喜欢,却也每一个都不喜欢。安阳是其中最不打眼的,她最疼爱的成安也不过是平日里多念念。在正事上,在孙儿与天成帝之间,她从来都是极尽冷漠的。 今儿突然这么一发火,倒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袁后怔后回神扶她坐下,柔声说:“母后,您先消消气。安阳不过是摔了一跤,人却没什么大事。太医正给她瞧呢。您可不能慌,您这儿若是乱了,我们也该慌了。” 柳嬷嬷接茬:“是啊,太后娘娘,奴婢刚才问过太医了,安阳公主是伤着了,人醒了却没什么大碍,将养着就好。娘娘可别气坏了身子。” 两人一人一句戳了纪昭容的心肝,她着急的叫了声母后,柳嬷嬷却又开口了,她说:“昭容娘娘也是为母心切,奴婢明白伤在儿身,痛在娘心。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是今儿是太后的千秋,不适合见血。太医也说了公主无大碍,昭容娘娘也别哭坏了身子。” 一句话点了两个人。这事太后知道了天成帝必然也会知道,见不得血的日子里见了血也必然会追究的。 袁后冷着脸不说话。 纪昭容却在心里打起了小九九。她知道这事现在是没办法趁热打铁替女儿讨回公道了,若她在纠缠下去太后身子出了什么事,到时候皇上都会算在她们母女俩的身上。这就不划算了,还不如趁现在卖个好,也好在太后面前挂了个号。 于是话在舌尖转了个弯,道:“是臣妾唐突了,母后您的身子要紧。安阳她还盼着跟您回洛阳行宫看牡丹呢。”言语间又落下泪来。 她这样子瞧在袁后眼里却是一阵鄙夷。 沈太后被这么一安抚渐渐地清醒了过来。她哪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瞧着纪昭容良久才道:“安阳是个好孩子,你好好照顾她,要什么就去我库里拿。”这么说却是什么都没说。 她扶着柳嬷嬷起了身,冲呆立在一旁的萧纯招了招手,道:“纯儿过来,陪皇祖母去前头宴上。” 又瞧了一旁的襄陵,想来这事是因她而起,心中不免叹息。只让她跟在自己母亲身边。 襄陵木木的点了点头。 沈太后换了身衣服又回了大殿,萧纯在一旁跟着,等回了座儿手心还是凉的。 萧若珩瞧着她的样子不太对劲,低声问:“怎么了?” 萧纯看着她眼中满是复杂,摇了摇头不肯回答。萧若珩知道是必然是出了事,此时只按在心里。 等安阳受伤的事传到她耳朵里时已经过了好些天了。 与此同时沈太后病了一场,也说不得是什么原因,一直恹恹的。虽说以往精神都不错,但到底是年近七十的人了。经了安阳这事怕是被吓到了,天成帝气的将襄陵公主禁了足,连皇后都被训斥了。 “到底是大事啊。”萧若珩坐在榻上,拿了个鲁班锁在手里把玩。芸香立在一旁与她说话。 “奴婢查过了那卖花的农夫,他说这花是替一个养花的妇人卖的。那妇人就住在城南头的常安坊。” 芸香口中的花说的是成安公主府的那一堆茶花。成安向来喜欢茶花,满屋子的魏紫姚黄都比不过一株小宫粉。 可这事就出在了那堆茶花上头。萧若珩起先也疑公主府里那里得来的蛇。不说是扫屋子的看院子的,便是普通丫鬟也会将这些东西给清了去。公主府的人都不是白吃饭的。 若说是有人带着进了府,却又怎么能这么巧的知道她会去哪个院子。排着芸香去查了几日才知道了结果。 那东西是在蛋里就跟着茶花进的公主府,连着根一起放在一起,因着是公主的心爱之物怕伤了根须,便一起起了瓮。养在暖和的花房里不过几日便孵化了出来。 这般埋下去的不止一个,一日一日的过后十个有八个活了过来,在公主府闹起了把戏。若不是因此,萧若珩还摸不着线索。 有了这一点,只要打听花是从哪儿来的便好。 茶花喜暖花期在四五月,万万没有在深秋开花的。就这一种便好寻,只在城外的庄子里寻那秋日里还卖茶花的农夫便好。 一连查了好些日子,芸香这才得了消息。 “常安坊已派人去寻了。”芸香说。 萧若珩应了一声,随后又问:“你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芸香心中百般纠结,还是开了口:“奴婢听说有人在常安坊里遇上了贺姑娘。” 贺峥在外头有什么事呢,不过是寻人。虽说早没了束缚,但一直没有离开。平日里扫完院子之后不是翻墙,就是拿着偷来的令出门,每日都在宵禁前回来,萧寰也不知是太忙还是有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府里的两个主人就都这么放纵着她。 萧若珩倒是不觉得有这么巧,但有些事就是奇怪。你越否定它,它越给你正过来。遇得多了,萧若珩也有些怕了。 若真的和她有关,事情牵扯的太多,就不好怎么解决了。 “兄长可曾派人盯着她?”萧若珩低头问,她不信萧寰会这么放心她。 “观二哥盯着呢。”芸香说。观毅是吴王府少有的高手,不像是陈其秦振野路子出身,他是正儿八经的武林中人,他早年受了先吴王的恩,这才留在萧寰身边的。萧寰的功夫有一半是跟他学的,是个混不吝的人物。 “那就先这样吧。”萧若珩说。她是喜欢贺峥的,这么个有趣却又不糟心的人。若是可以,她希望这辈子都不要与她站在对立面。 然而这一切不过是奢望罢了。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