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琳五岁的时候,家里开始做一些小生意。那个时候,她刚上小学一年级,学校就在街的尽头,忙于生意的父母没空照顾她,她就每天自己起床、自己上学再自己回家,还要自己打发上学之外的时间。那个时候,父母逢人便夸女儿懂事。 不过,谁希望懂事呢? 小学旁边总会有那么几家铺子,卖一些文具和一些孩子们喜欢的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夏琳的小学旁边自然也有这么几家铺子,其中一家,是一个年级大约五十左右的男人开的,他和他的老婆每天守着铺子,夏琳去那买过几次东西后就莫名其妙的跟他们熟识起来,时不时的会去他们的铺子玩,消磨时间。夏琳的父母也知道,听夏琳偶尔提起的话头,大致能猜到铺子老板的情况,于是也就默许了。 那家文具铺十分普通,外面是卖东西的地方,然后在里面有一个大约只有两平方米左右的睡觉的地方,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床。两位老板也十分和善,夏琳没事的时候还会帮他们卖卖东西,帮他们给买书皮的学生包书,那位男老板偶尔也会拿一些小零嘴给夏琳吃。夏琳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到后来把对方当做亲爷爷一样的自在,用了一年。 夏琳六岁的时候,两位老板准备将这个开了十多年的铺子卖出去了,因为儿媳妇刚为他们生了孙子,可惜两个人工作太忙没空照顾孩子,于是两位老人决定回去全职带乖孙。于是,老板奶奶几乎不再来铺子上了,留老板爷爷一个人在铺子里卖存货以及等有人来买铺子。那段时间,知道他们将离开,夏琳去得更勤了,处处透露出不舍。 可惜。 那一天是个盛夏,周末的正午,太阳正烈,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夏琳自己吃过午饭就跑到了文具铺,跟老板爷爷呆了一会儿就有些犯困,然后老板爷爷就让她去里间睡一会儿。夏琳就进去了。 这是夏琳第一次进里间,以前只是在外面瞅过一眼,却从来没进来过。 这个里间,只有一张木板床,床上铺着有些老旧的床单,床单皱着,和床上随意堆着的被子一起透出一股生活的气息。这里没有窗户,只有一盏发出昏黄光芒的白炽灯亮着,灯光照在呈灰青色的水泥墙上,透出一股说不清的意味。 夏琳好奇的大量了一番,不知是不是因为第一次近别人家睡觉的屋子有些紧张的原因,她的小心脏一直“砰砰砰”的快速跳动着。 那个时候的夏琳还没有洁癖,于是打量完之后,她就去床上躺下,在肚子上搭了一点被角就睡了过去。 她醒来,是因为听到了老板爷爷的声音。 “琳琳……”十分虚弱的样子。 夏琳睁开眼,发现屋子里的灯熄灭了。没了那昏黄的灯光,这屋子里几乎就什么都看不清了。夏琳有些慌,“爷爷,你怎么啦?屋子里的灯怎么熄啦?” 然后一双温柔濡湿的手握住了夏琳的肩膀,似乎是“爷爷”凑了过来,夏琳的面上拂过几丝气息,“爷爷”说:“琳琳,我有点不太舒服。” 夏琳忘了灯泡的事,赶紧说:“爷爷你怎么样啊?用不用叫救护车啊?”那个时候夏琳跟着她妈妈看了一些电视剧,知道生病了要叫救护车,被人抢了包要找警察,猫被困在树上了要找消防员或者杜飞。 “不用,我的病不严重,不过需要人帮忙。琳琳可不可以帮帮我?” 从幼儿园老师开始就被教育“学习雷锋好榜样”的夏琳自然义不容辞的答应了,并且对于可以帮到“大人”还隐隐有些自豪。 然后,夏琳被“爷爷”抱了起来,被放到了已经坐在床沿上的“爷爷”的大腿上,“我的病要治的话有些麻烦,一会儿琳琳就像现在这样坐着就行,我自己给自己治。治的时候琳琳可能有些不舒服,琳琳可不可以忍一忍?” 夏琳其实有些害怕,因为家里妈妈给她添了一个小妹妹,她不再是备受宠爱的“小公主”,再加上爸爸妈妈忙着做生意,所以她已经很久没有被抱过了。而老板爷爷又说会有些不舒服,所以夏琳心里是真的有些打退堂鼓了。 而老板爷爷就仿佛知道夏琳的退缩,于是他又说:“琳琳如果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吧,一会儿你赶紧回家,这样我难受得要死掉你也不会看到了。” 听说会难受得要死掉,夏琳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点了点头。 之后的事被后来的夏琳刻意的模糊掉了。在长大后的她回想起这时的事,只记得男人的喘息、身体的不舒服和最后黏黏的东西。但这时候的夏琳,是秉持着一种救人的心态去经历的,她带着自豪、带着骄傲忍下了所有的不适,她不知道这件事是如何的不道德甚至是那个男人的变态,她也不知道这件事会给她的未来、她的心理产生多大的震荡。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未来的她会如何的想要杀死今日的她。 无知是福。 年少时的无知却是悲哀。 “救治”过后,老板爷爷替她擦去了大腿根的“药渣”,给了她一支棒冰当做谢礼,她自豪的接受了。然后,老板爷爷请求她保密,因为不想被人知道他得了重病。想起电视里得了绝症却不愿告诉家人朋友的“英雄”,夏琳带着一点同情、一点知道大人秘密的骄傲,她,答应了。然后老板爷爷笑着又给了她一包小零食。 那天晚上夏琳回家后,为了压抑住今天自己替大人“治病”的自豪,她早早的洗漱睡了。她睡着时,妈妈还在哄着哭闹不休的妹妹,爸爸还在楼下准备着明日做生意要用的东西。 无知的少女睡了一个好觉。 这一觉,惊醒在初二的某一天。 初中时,夏琳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学校,没有认识的同学,没有认识的老师,完全陌生的地盘,让本来就比较内向的她更加少言寡语。初中时,夏琳开始看小说,倒是因为这个爱好而多了一个朋友,一位同样爱看小说的女同学。 初中的时候,多了一门健康课,可是多半是被班主任霸占了上数学,直到初二时,教导主任接手了这门课。然后,夏琳知道了小宝宝是怎么在子宫里长大的,知道了妈妈的裤子上为什么偶尔会有血,知道了男女生构造有一些不同,可具体是什么不同、这些不同有什么作用她依旧是迷糊的。 直到那一天,那位喜欢看小说的女同学悄悄地递给了夏琳一本小说。 在那本写作大胆的小说里,夏琳终于知道了六岁那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场忘记了“被救助人”长相、依稀记得的“救助经过”、因少有的自豪而记住的“救助”事件,终于在这一年揭开了它虚伪而变态的面纱。 那件隐秘而悲伤的往事,终于在时隔六年之后将夏琳击倒。 在夜里一个人怀着羞涩与激动、背着父母偷偷看这本女同学带着意味深长的神色递过来的小说的夏琳冲进了浴室,呕吐,痛哭,然后洗澡。 天亮前,她带着一个干净却又早已不干净的躯体回到了床上,然后,发烧了三天。她一个星期没有去学校,申请转学的要求因为没有明确的理由而被父母镇压,最终,她还是带着那本恶魔的书回到了学校,成为了一个更加内向与自卑的夏琳。 初中毕业的夏琳立马了无音讯,她升上了高中,有了一个性格极其开朗的朋友,这个朋友和班上的所有同学都玩得好,因为夏琳少言寡语,于是成了她倾诉秘密的最好朋友。 直到某一天,她带着羞涩以及一丝丝藏在面孔下的兴奋,她说她不再是个不经人事的女子。 夏琳自此便把她当做生命中最好的朋友,一个绝对不会嫌弃她的朋友。她正式将这位朋友的名字记在了心上——秦臻。 秦臻、秦臻;情真、真情。 可是,夏琳最终也没有把那件事告诉这位朋友,准确来说,她谁也没告诉,包括她的父母。 秦臻是个极其八卦的女生,在她的“科普”下,她渐渐知道了班里好几个女生都和男朋友越过了青春的禁线,夏琳终于觉得她不是肮脏了。 夏琳以为,那个秘密已经无法再影响她了,可她终究还是错了。 在秦臻的撺掇下,高二的时候夏琳接受了外班一个男生的追求。夏琳对那个男生谈不上喜欢,当然,也谈不上爱,她的接受,更多的事为了向她自己证明,证明那件事真的过去了。 在交往一个星期后,那个男生约夏琳周六去逛街。夏琳同意了。 然后,在逛街中男生牵住她的手时,一股抑制不住的呕吐感再次击败了她。她推开男生跑去一边吐了,她的初恋也就被她推开了。 上了大学的夏琳认定这一生可能不会有爱情和家庭,老成的她为了未来考虑,选了一个很挣钱的专业——法律。 他们这一届刚好阳盛阴衰,夏琳的忧郁气质为她吸引了许多追求者,可她统统都拒绝了。 远在外省的秦臻和寝室里的室友都很好奇,到底谁能拿下夏琳这朵高岭之花。 因为专业的缘故,夏琳大一时就看了许多案例,心里对自己的经历倒是更放得开了,也对那个男人一般的恶徒有了更深的痛恨。 夏琳爱法律吗?并不。夏琳本身就并不喜欢枯燥的东西,她只是将法律当做一件工具,一件用于抵御往事、抵御外界、保护过去的自己也保护社会上受害的女性的工具。 大二的时候,夏琳参加了学校的辩论社,在跟着辩论社“打天下”的日子里,她口才越发流利,越来越像一个“打”遍天下都不怕的律师。 夏琳母校的法律系在全国都十分有名,于是大四时她凭借着优异的成绩轻松保研,成为了颇有名望的一位律师的学生。但夏琳与这位老师兼老板的关系却并非十分融洽。 夏琳有些怕他,准确来说,她怕所有比她年长的男性。 好在,这位老师对夏琳的专业十分满意,倒不介意她的疏离。 夏琳研究生时跟着老师跑了许多案子,见识多了,心里也就更看得开了,可惜行动上依旧固守着她的一方小天地。 研究生快毕业时,夏琳又顺利考上了博士。一是因为她自己的专业追求,二是,秦臻大学毕业就结婚了,现在孩子两岁了,虽然夏琳上学早,现在也才25岁,可毕竟研究生都快毕业了却还没谈过恋爱,家里已经开始催了。夏琳想着,读了博好歹还能借着在读书拖一拖。 博士的时候,夏琳已经正式在老师的公司上班了,偶尔还会帮老师带一带本科生和研究生,老师也透露,等她打一个大案,名声响了,学校应该也会向她递出橄榄枝。 就是在这样一个前途光明、未来无限的情况下,夏琳遇上了赵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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