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颗子弹稳稳打中汽车的轮胎时,聂清娆的心跳开始加快。 她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 紧接着,车胎爆裂,开车的人踩下油门,死命地加速向前驶去。 周围开始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气氛变得紧张而凝重。她听到他们拉开枪栓的响动。似乎是在随时准备开始火并。 车后传来接二连三的枪声,轮胎与地面产生急速摩擦而传出尖锐的刹车声。在咆哮与怒吼中,聂清娆觉得另一辆车应该已经被控制。 车内,气氛更是下降到冰点。 前面的男人开始飞快下达命令,不停地重复着“快!开快点!”几个单词。于是开车的人更加疯狂地继续向前驶去,身后传来的汽车鸣笛声越发清晰,像是警告又像是挑衅,对此刻的聂清娆而言更是一种安抚。 轮胎接二连三地中弹,整辆车快要坚持不住。身边的几个雇佣兵开始掏出枪回击。 双方你来我往,这边的人似乎有所顾忌,只是躲避着子弹。柏林通向科特布斯的公路上,一瞬间火光通天。 子弹打在司机车窗的窗框上,那人骂了一句,聂清娆只能听出他压抑的怒气。 突然一阵急刹,聂清娆几乎控制不住,向座位下滚去。 随后,几个雇佣兵纷纷下车,交火的声音传来,聂清娆被拉到后备箱旁由其中一人看守。她的头套在兵荒马乱中掉落,长时间处在黑暗中的眼睛因为乍一接触光明而瑟缩,她蹲在车外,重新闭上眼睛,再缓缓睁开,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路灯映照的昏黄黑夜中,一片子弹交错的混乱现场,高大挺拔的男人穿着黑色作战服从火光中向她走来。身边的雇佣兵想要开枪,被他一枪打掉。 肆虐的夜风卷起她的头发,她除了呼啸的风声,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下一秒,男人在她耳边说: “别怕,我是警察。” 聂清娆被男人迅速地揽着肩离开,那边还在交火的几人很快就要靠近车厢,眼前的男人是借着夜色掩护偷偷过来将她救走的。 另一边,一路掩护着过来的雇佣兵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不远处,还有鸣笛声传来。 唐宋的耳麦开始闪烁:”队长,来不及了,对方有援军,尽快带着人质离开,我们过不去了。” 唐宋回了个:“老地方见。” 下一秒,他手里女人突然脱离了他的控制,冲回车厢旁。 他迅速跟上,将刚打开后备箱的她一把拉回,咬牙道: “你不要命了?” 说罢,目光扫到后备箱的东西,眸色一紧,松了力道,聂清娆飞快拿起箱子,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雇佣兵已经用枪对准了她。 正呆滞间,旁边的男人拉着她一个转身,将她护在身后,子弹擦着发梢飞过。 她抬目看去,苍白着脸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被男人接过箱子拉着她狂奔。 —————— 凌晨四点,聂清娆提着箱子在柏林通往科特布斯公路边的荒山上狂奔。 她丰富多彩的一天又被多添上了一笔,几乎可以和Leah吹上一年。 她被那个男人塞了只箱子后就后知后觉地拔足狂奔,可没过一会儿,她就发现,她迷路了。 准确地说,是眼前没有路了。 方才她被拉着跑时尚且不觉得,此时才发现这样的荒山里本就是树木林立,荒草丛生,无路可走。 聂清娆闭了闭眼,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身后响起的阵阵枪声却让她不自禁地颤栗。 她索性蹲下来,靠在树干上,粗糙的树皮有些硌人,她却丝毫不在意。 聂清娆难得地双手交握开始祈祷,她不信仰任何宗教,只是看过Leah做礼拜。 但她此刻想只想找到一种方式,为那个留在后面的男人请求庇佑。 虽然想是这么想,但实际上,她在长达几个小时的煎熬中,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闭了一会儿眼,她就支撑不住地向下倒去。 身体却是一滞,有人托住了她。 她心里发紧,此刻才发觉枪声已停。可夜色太暗,这里又是密密麻麻的树冠遮挡着,根本不知道眼前是谁。 她仍旧不敢动,嘴唇却发白。 半晌,才听到一个低沉却难得放缓的声音:“是我。” 看来活下来的是他。 幸好是他。 聂清娆终于放松下来,开始认真看向他。 却发现他一只手垂落着。 只用另一只手搂住她,扶着她走到一棵树前,缓缓坐下。 “你受伤了?” 他摇摇头,只说:“不碍事。” 然后半蹲在她面前。 月色映照在他脸上。眼里是星河万千。 聂清娆这才发现他有多好看。 “还能走吗?” 聂清娆靠着树干上缓缓摇了摇头。 笑的有些无力: “警官先生,我五个小时前就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如果你还想拉着我狂奔,我担心你带回去的是一具尸体。” 唐宋听出她话里的调侃,面无表情道: “看来你只有抢救财产的力气。” 聂清娆知道他是在责怪她冒着生命危险回去拿箱子的行为有多么可笑。 可是与这箱子里的东西比起来,她其实真没那么在乎自己的命。 唐宋看她不说话,以为是她情绪不好,也没多言。这里没有信号,他走开几步开始搜寻。 聂清娆沉默了一会儿,开始没话找话。 “警官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警官先生,我看你的制服与普通刑警的制服不一样,是什么特别警种吗?” “警官先生,你饿不饿?” 唐宋没理她,听到这话时,转回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饿了?” 聂清娆继续笑得没心没肺:“警官先生,你是不是你们队里长得最帅的那个?” 唐宋拔脚就走。 聂清娆正准备说点儿什么挽救一下她的形象,眼前却掉下一块压缩饼干。 唐宋甩过来的。 聂清娆转头看去,他正在另一棵大树下闭目养神。 柏林凌晨五点的清晨,夜色依旧浓郁,他一身行动服掩映在黑暗中,只有皎洁的月光照在他脸上。将混乱的春夜隔在了时间之外,在这里,只有他和她,没有无止尽的枪战,没有危险和未知的死亡。 聂清娆在这时候突然觉得,他像一尊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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