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清娆默不作声地盯了他一会儿,移开眼,眼神落到地上的压缩饼干上。她缓缓捡起来。 然后撕开包装袋,开始小口小口地咬着饼干。 唐宋闭着眼,只听到她喀嚓喀嚓啃饼干的声音,片刻后,唐宋唰地睁开眼,风中有轻微的哭声,他遥遥地看向那边。 聂清娆自己没发觉眼泪是什么时候掉下来的。只发现饼干越来越难以下咽。她吸了吸鼻子,才发觉自己在哭。于是胡乱地抹了把脸,一转头就发现唐宋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木木地看着地面,半晌,问道: “警官先生,我是不是真的得救了?” “嗯。” “你方才,杀了他们吗?” “......跑了一个。” 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警官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病?连命都不要了,还要去拿箱子。”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知道吗?里面是件唐三彩,我刚拿到他时,他是四分五裂的,我一共用了六道工序,二十八天去修复他。它所拥有的价值,见证的历史,是无法估量的。” “之前有人跟我说,我们这行,向来是物件儿比人要稀罕,说的也是,没有哪一个医生会放弃自己的病人。” “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它的确比我重要。” “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 一阵风吹过,有山间野玫瑰的香气袭来,谁都没有再开口。 夜晚快要结束的时候,唐宋突然说道: “这次的事情,不是巧合。” “唐三彩的风声是我们放出去的,除了你没人敢接手这件东西,你是唯一一个接下这活儿的修复师。” “你把手机放到了保镖身上,让我们很快清楚你们的坐标位置。” “是你救了他,也救了自己。” 聂清娆安静下来,月色越发沉寂。 良久,他听见唐宋再次开口道: “睡一会儿吧,我守着。” —————— 聂清娆只睡了一个小时,天亮之后,她和唐宋走出了荒山。来到了路口。 早就有车等候在那里,唐宋把她送上车,绕道驾驶座去嘱咐前面的人。 她偷偷地靠近旁边的一个中国警察,看起来是唐宋的属下,她刚刚听见他叫唐宋为队长。 “诶,你们队长,叫什么名字呀?” 年轻警察被她这么一问,有些不好意思,还没来得及回答,背后就传来一阵熟悉的低沉嗓音: “我叫唐宋,国际刑警国家中心局特别行动队队长,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聂小姐有什么指示吗?” 聂清娆没有半分被当场捉住的尴尬,她眉眼弯弯地转过身来,继续道: “没有指示,只是觉得唐队长的职业素养特别好,业务能力极强,况且唐队长救了我的命,我得找个时候送面锦旗过去。” 唐宋一个眼神都没留下,径直从她旁边走开。 仿佛几小时前那场无疾而终的谈话没有发生过。 旁边努力减少存在感的年轻警察哈哈着打了圆场, “聂...聂小姐真幽默,不过我们队长性格比较冷,不爱这些东西,聂小姐还是快上车吧,做完笔录就可以离开了。” 聂清娆笑着应了下来,转头就上了车。 年轻警察转头就去了旁边一辆车里,对着车内一众队员感叹道: “这聂小姐心里素质可真够强的,当着她的面儿死了那么多人,自己还被当人质劫持了这么久,竟然还跟没事儿人一样。” 说罢,转过头去,冲着副驾上闭目养神的男人道:“队长,你是不是昨晚给她做了啥思想工作,她才这样的?” 男人依旧闭着眼睛。 旁边听热闹的老吴斜他一眼道:“我说强子拉倒吧你就,人一小姑娘,脸皮薄,就是再害怕还能当着你的面儿干嘛?面上不显,心里指不定怎么虚呢!” 驾驶座上的老丁冷笑道:“再说了,你什么时候见过老大给人做心理工作,做梦呢你?” 强子不服,准备继续理论,前面闭目养神的男人却突然开了口: “行了,去看看笔录做完了没,做完了就把人送走,收队!” 几人齐声应是。 唐宋想起夜色之下,那张即是苍白憔悴也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脸,挂着泪痕看向他时,忽然觉得有些躁动难耐。 —————— 上午九点,聂清娆被德国警方护送前往机场,她将搭乘十一点的航班前往意大利米兰。 唐宋将收队回国复命。那件藏品也被交给了德国警方。 长达八个小时的劫持和逃生就此结束,所有的混乱和黑暗,都被永久地留在了柏林的土地上。 到目前为止,除了她的直系亲属,还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在这里所发生的事情。 那个迷乱的春夜,还有那个从火光中走来的男人,仿佛只是一场梦境。 而此时此刻,在飞往中国境内的直升机上,强子一拍脑袋,掏出了一枝娇艳欲滴的花一把塞到唐宋手上, “瞧我这记性,唐队,这是聂小姐托我交给你的,聂小姐说是既然队长你不喜欢锦旗,就请收下这枝玫瑰。聊表谢意。” 众人一阵哄笑。 唐宋淡淡的眼神落在手里那枝玫瑰上,眼里有情绪在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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