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静默中,只有窗外清风卷起珠帘的琮琮之声。 聂清娆僵硬地跪坐在原地,微微低头,垂落的碎发遮住迷人的侧脸。 她挣扎着开口:“爷爷......” 聂老爷子抬手制止她,继续道:“我让清和把你带回来,只是想见见你,爷爷当初放你离开,是想让你看看更广阔的的世界,见见更多不一样的人生。你自小就是聂家的娇女,没受过什么委屈,只除了那场剧变。” “可那是上一代人的恩怨,你的父亲会因此赎罪,但与你无关,与清和也无关。”聂老爷子缓缓地说道,叹了口气,“你们都是好孩子,不能将自己束缚在上一代人的恶果之中。” 聂清娆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聂老爷子转身坐到了书桌前的太师椅上,“皎皎,爷爷不想苛责你,这不是你的错。你六年未归,爷爷很想你。” 聂清娆眼角有些湿润,抬头望着聂老爷子,依稀带着些小时候的孺慕与依赖。 两人在书房中谈了半宿,聂清娆不敢让聂老爷子陪她熬个通宵。只在半夜就和方裕一道哄着他去就寝。 聂清娆当晚也宿在南山别院。 第二日一大早,她跟coco交待了一下,就直接开车去了文研所的文物医院,她本科时期的专业课恩师秦教授一早就发邮件给她,让她回国帮忙,她虽然不想进入文研所,但秦教授对她教导良多,她也不愿拂了他的面子。 于是赶在B市的交通高峰期之前,就到了文研所。 接待她的是文研所的副所长白峰。白峰是秦教授的师弟,也是她的直系师叔。两人寒暄了几句。白峰就直入主题。 “这次请你来,主要是上面收到了一些消息,有一批出土的文物亟待修复,大多是瓷器,但所里还跟着另一个项目,人手紧缺,我就找师兄要人,他就推荐了你。说你是这方面的高手。” 聂清娆忙笑道:“白所长廖赞,只是学的专业而已,有秦老师和白师叔在,我怎么敢班门弄斧?” 白峰是个爽快的人,闻言见她不骄不躁,心中满意,于是继续笑道:“师兄的话我可不敢不信,这次时间紧,任务重,又是临时找你回来接受,工作性质又比较特殊,麻烦是少不了的,有什么问题,你直接打所里小杨的电话,她是我助手。” 聂清娆听得有些糊涂,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只应道:“那就多谢白所长了。” 白峰见她答应的爽快,也就不再拖沓,直接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事不宜迟,我带你去见个人。” 等到聂清娆糊里糊涂地跟在白峰后面在文研所的办公室里见到唐宋时,她才知道白峰口中的“工作性质有点特殊”是什么意思。 要不是对唐宋的长相印象深刻,她多半会觉得,此时坐在办公室里的人,是唐宋家的亲戚。 她实在是想不通,唐警官一个上天入地的国际刑警,为何要在工作日的早晨坐到文研所所长的办公室里。 还成了白峰要给她引荐的人。 甚至白峰介绍他的时候说的是,“小聂,这是这次项目的委托人,观韫的唐馆长。” 不过下一秒,她却仍旧满面笑容地伸出了手,笑道:“唐馆长好,久仰大名。” 白峰转过头拍着唐宋的肩道:“唐馆长啊,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所里请来的专家,小聂。” 唐宋古井无波的眸子淡淡瞧她一眼,开口道:“你好。” 聂清娆心里堵得慌,虽然是她先开的头,但唐宋怎么就能这么若无其事地装作和她第一次见面?还有,他何时成了观韫的馆长? 等等,观韫?!她明天竞标的乙方?! 种种疑惑浮上心头,聂老爷子昨夜跟她谈话时,只简单说了句沈家的水深,不要插手。聂清娆因着时间太晚,也不敢多问。如今再联系到唐宋的身份和昨夜的现身,聂清和将尽未尽的话语,秦教授的任务,和观韫的竞标。 还有那件沈家迟迟不出手的压轴之宝。 脑海中似乎有一根线快要将这些联系起来,但又被疑云覆盖,无法理清。 聂清娆心里震惊过后,突然感到一丝有趣,目光掠过眼前的男人,嘴角悄悄勾起。 这样一来,其实也不算什么坏事。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观韫所要求修复的物件儿们。稳了稳心神,聂清娆开口道: “唐馆长,东西在哪儿?” “已经运回来了,就在观韫。” “那我们什么时候......” “如果唐小姐没有其他安排,还请跟我现在就走一趟。” 直到聂清娆坐上了唐宋的车,才反应过来,合着这位佛爷是为了专门来接她去观韫才一大早来文研所的。 唐宋似乎是为了映衬自己馆长的身份,还专门带了司机来,于是就成了她和唐宋一起坐在了后排。 车平稳地行驶在B市的高架上,观韫在三环外,离着文研所还有段距离。但好在他们错过了早高峰,路面情况还算不错。 聂清娆此刻微微抬起一只腿横放在另一条上,她今天穿的很漂亮,白色的亚麻v领衬衫配上牛仔长裤,脚上也意外地套了一双平底的芭蕾舞鞋。 唐宋斜倚在座位上,他个子很高,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很难不看见聂清娆的一双腿。 修长笔直,曲线优美。 他甚至看见了与地上绒毯相映衬的那双豆绿色芭蕾舞鞋,镶嵌着珠光亮片,在眼光下熠熠生辉。 很漂亮。 唐宋只有在把玩他私人陈列柜里的物件儿的时候,才会这样仔细虔诚地去打量一件东西。 聂清娆却对他的打量毫无所知,她在心里酝酿了半晌,还是开口道: “唐...先生,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解释吗?” 唐宋闻言微微侧头,下颚的曲线完美得不像话。他整个人氲在一层光晕里,仿若神祇。聂清娆很怕他下一秒就要乘风归去。 “如聂小姐所知,我现在的身份是观韫的馆长。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很多地方事关机密,现在并不是解释的好时机,但依聂小姐对我过去的了解,应该可以确定,”唐宋冷静地分析着,说到这里,眼神却突然定定地望向她: “我不会骗你。” 聂清娆私心里把这句话当做了唐宋对她的告白,又觉得有些好笑,唐小佛爷就是唐小佛爷,这种话都能说得如此撩人心魄。 于是她迎上了唐宋的目光,笑得慵懒:“我知道唐先生身份地特殊性,其他的我不会多问,但我要知道,这件事跟沈家有没有关系?” 唐宋似乎在思考,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有。” 沉默中,聂清娆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突然展颜一笑道:“那我信唐先生。” 她说得坦荡从容,唐宋倒是有种异样的滋味,这样毫不犹豫的信任,没想到聂清娆这么容易就给了他。 两人心中各有思量,不多时便到了观韫。 车是一路开进内庭的,博物馆位于前朝建筑景泰园内,依山傍水而建,园林风格,分为润、磬、云、泽四个小园,小园都有各自的风格,所陈列的文物也各有不同。 润、泽二园是园林建筑为主,磬、云二园则是现代设计与文艺复兴相结合。 主干道上则分列许多楼阁,或为报告厅,或为主题展馆、或为游客中心、最里面的则是办公楼。 办公楼也是一处二进的宅院,前院是工作人员的办公室,后园则是馆长的办公室。后山上则有仓库和修复室。 聂清娆和唐宋下了车,被径直带到了修复室,一旁的袁时看着觉得有点儿不妥,按照常理,也应该先把人带到会客室休息片刻,再去办正事儿。偏偏这两个人都是雷厉风行的性格,聂清娆不觉得有什么,唐宋更不觉得有什么。 袁时只能选择闭嘴。 进了修复室,唐宋已经差人把那批文物摆在了桌上,聂清娆只看了一眼,心里就一沉,下一秒,空旷的修复室里响起她的声音: “唐先生,这些瓷器,应该是从沈家那里得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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