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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清娆到白石公馆的时候,是晚餐时间,聂清和在电话里说有要事找她商量。容不得她推辞,直接派了司机过去接她。    她其实一点都不想看见聂清和那张十年如一日的脸,但聂清和这个人,除非有要事,也不会找她。    白石公馆是聂清和的地方,也算是一家会所。不过跟海云的性质不太一样,跟山海苑的感觉倒是差不多。    聂清和弃军从商以来,展现了绝佳的商业天赋,聂时峰几乎将整个陆氏陆元奚所占的股份都交给了他打理,聂清和没进陆氏,凭借这些力量白手起家,短短十年便成就了他自己的商业帝国。  尤其在美国的势力尤甚。    聂清娆对这些事只是略有耳闻,她不想去探听聂清和的消息。但架不住白心,李惟西都是万事通。    就连孟思都会若有若无地提上两句。    她没来过白石会馆,但聂清和在修建之初就发过邮件询问她的意见,并告诉她,0166房间是她的。    所以当侍者把她带入0166的时候,她竟然有些不太敢推开那扇门。    但这种“不太敢”的情绪也只是一瞬间,几乎片刻后,她就恢复如初。    房间很大,石灰色的主色调,没有刷漆,但墙面很平整。看里面摆设都以木制家具为主,夹杂一些铁艺或者瓷器。绕过大厅之后是小水池,怪石嶙峋。水池旁边有一座很大的玻璃房,里面有投影仪,有一张很大的沙发。    楼上的风景还无从得知。但楼梯旁的那一面墙却是整整齐齐一面博古架,上面的玩意儿聂清娆略扫了几眼。都是货真价实的东西。    她刚树立好的心理建设就那么垮塌在这些东西面前,她有些无所适从地看着那间玻璃房,大厅的吊灯在它的正上方,投射下来的灯光被水晶一般的房顶切割成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经年的记忆就在一瞬间被唤醒:    记忆里还是那个不大的后院,整齐地摆放着许多陶罐器皿,还有一些碎裂的瓷器。旁边的两簇蔷薇花被修剪得宜,开得绚丽。  看得出主人的精心打理。    小院中央是一张石案,石案四周摆放着几张蒲团。少女大喇喇地盘腿坐在蒲团上,巨大素描簿被她拿在手里,另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正拿着铅笔写写画画。    微卷的长发顺帖地垂落在肩上,露出娇娆清丽的侧脸。她睫翼微垂,全神贯注于眼前的事物。  直到如松如竹般的修长身影在她身边落座,她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来,本来张扬夺目的眼睛瞬间就弯成两湾月牙。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清和哥哥,快看!我都把以后的房间设计图画好了,进门的地方是一个半圆形的平台,下了几层阶梯后才是大厅,这边绕过来就会有一座玻璃房......”少女将手上的几张图纸献宝似地拿到他面前。    “玻璃房?”少年含笑的双目眨了眨,微微好奇。    “对呀,一座玻璃房,里面会有我最喜欢的那款沙发,会有一张巨大的幕布,还有我的工作台。我会放一个投影仪,每天循环播放孟思最讨厌的《海的女儿》.......”    十九岁的聂清和不再多言,只是微笑地注视着眼前的小姑娘,听他讲述那个会有他参与的未来。  却没发现讲述的少女眉飞色舞之下,耳垂娇羞的红晕。    她突然停下,抬头询问沉默的聂清和:  “清和......清和哥哥,会喜欢什么样的设计呢?”    “只要是皎皎喜欢的,我都喜欢。”    ————  回忆戛然而止。    聂清娆就这样被沉闷的记忆停驻在玻璃房前,脚上的拖鞋不小心溅上了几滴水池的流水。聂清和见此微微蹙眉,从吧台上起身,将她带离那里。    见她仍旧沉默,他也只是温和地问:  “皎皎看呆了?”    说罢又轻声一笑,“怎么样,是不是跟之前说好的一样?”    一边说着,一边将调好的冰水放到她面前,他的手指是天生的钢琴家之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落指有力,是最好跨八度的那种。    聂清娆却突然回过神来,冷笑道:    “谁他妈跟你说好了?”爆了句粗口。    聂清和笑意不减分毫,只是浅淡道:“你知道我的意思的,皎皎。”    偌大的房间里正在播放聂清娆高中时期迷恋的那首《The River of urn》。  中文译名《不归河》    梦露婉转的,饱满的嗓音正在房间回荡。    她在高一的新年晚会上和李惟西一起合作过这首歌,收获了无数好评。那时台下鼓掌的人群里,尚且有许多熟悉的身影。    聂清娆不再说话,只是偏过头去听。    此时正唱到那句“love is tr□□eller on the river of urn”。记忆翻滚,最怕再遇旧人。她突然不想再停留在这里,她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裹起来,或者大醉一场。  忘掉眼前事。    可偏偏,她和他之间有那么多的过去。    聂清和抿了口冰水,不再沉默,依旧笑意吟吟地望向她:“皎皎,想不想听我弹首曲子?”    说罢也不待聂清娆回答,径直走到了角落的那架三角钢琴前,熟稔地打开琴盖,开始落指。    聂清和弹了很多年钢琴,她以前最喜欢看他弹钢琴,坐在学校琴房的那个侧影,是她年少时期的魔怔。    她拿着那杯冰水,微微侧身,再次看向琴凳上的男人。    记忆中还略显单薄的身影早就变得坚实挺拔,是个成年男人了,她想。    弹得依旧是不归河。    很好听。    她还记得这首歌她最喜欢的一个译版:  如果你聆听  会听到这条河在呼唤  这条河叫做不归河  有时安详平稳 有时狂野奔放  在不归河上 爱情就像一名游荡者  被大浪卷走 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听见河水呼唤着  不回来 不回来  我听见我的爱人在呼唤  到我身边来吧  在河中  我失去了爱情  我的心永远思念他  永远离开  大江东去  你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    ——你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    聂清娆灌了一大口冰水,口腔的刺激使她终于清醒。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她沉声道:  “够了聂清和。”    聂清和也不恼,只是从容起身,再次在她面前坐下,微笑道:“喜欢吗?”    聂清娆不再看他,“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    聂清娆坐在车上时,看着身上这件裸色长裙,有些烦闷。    她是疯了才会答应聂清和的邀约来当他的女伴。    但聂清和似笑非笑地跟她说:“这次宴会是沈家的庆功宴,听闻皎皎最近很关注沈家的动向,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兴趣跟我走一趟?”    她瞳孔微缩,还想质问他怎么知道她的事情,但想了想聂清和的脾气,瞬间就选择了闭口不提。  昨夜跟唐宋深聊之后,她大致明白了这些事情的关联。    沈家那批来历不明的文物应该属于非法获得,而且事关重大,有没有牵连其他家族尚不得知。还与走私集团扯上关联,这其中沈家是有意还是无意也不太清楚。    偏偏现在明明风声鹤唳,沈家却还大肆甚至急切地想要把东西卖出去,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有了什么变故?沈家的各人,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主导者到底是家主沈国华?还是沈国华只是被人利用?    这些都是唐宋那边急需搞清楚的事情。    聂清娆自认是他的盟友,有义务帮他调查情况。    至少今天在沈宅里举办的这个晚宴,就很有必要参加。每个家族的老宅,都必然掩藏着许多秘密。若是沈家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今晚就是探查的最好时机。    于是她微微叹口气,打起了精神。    一旁的聂清和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眼睛里有复杂的情绪。  他们到时,客人已经进入大半,不过也不算太晚。    聂清娆长相属于妖娆那一挂,今天的裸色长裙恰到好处地映衬出她的皮肤,头发又被她随意地挽起,脚上一双黑色的缎带高跟鞋,搭配的刚刚好。    大气而不失妩媚。    身边的聂清和又是万里挑一的长相气质,因着他手下淮安集团的崛起,他的身份在B市早就被人熟知,因此两人一进场便吸引了大多数目光。    其实沈家更偏向政界,因此交好的也大多数是诸如唐家、傅家、方家、金家、卢家这些家族,和属于军界的聂家并不太熟悉,聂家就跟孟家、陆家、席家、白家、李家这些家族更加交好。  因此从这方面来看,今晚认识聂清娆的人还真没几个。    不过今晚毕竟是商业聚会,虽然有圈内人,但大多还是以企业论资排辈。因此聂清和能来,也算是给面子。    除了少数眼尖的几个,大家基本都把聂清娆划为了聂清和的女伴这一行列。    聂清娆自然知晓,但她并不在意,这样更有利于她做自己的事情。    两人刚踏入大厅,沈家的二爷沈寒秋就迎了上来,略带讨好地跟聂清和开始寒暄。    聂清和一贯温和,与他开始周旋起来。    聂清娆略略打量他一瞬,不动声色地开始寻找沈家家主沈国华的身影,目光一扫,却蓦地睁大了眼。    沈家家主沈国华正在楼梯旁与人交谈,满脸笑容,显得十分和蔼。与他交谈的那人背对着她,但无论是从打扮,还是身材来看——    那是唐宋!    她眯了眯眼,有些不安分咬了咬嘴唇,目光所及之处,一袭白色纱裙的高挑女人,此时正紧紧跟在唐宋身边,一对酥胸呼之欲出,下一秒就快要贴到唐宋的身上去。    偏偏唐宋无知无觉,正端着酒同人交谈。那女人微微侧脸,聂清娆才发现竟是沈瑶。  女伴吗?    聂清娆缓缓勾起嘴唇。    许是她看得太过专注,一边同人寒暄的聂清和都侧过身来问了问她怎么了。    她只说无妨。    于是聂清和示意她一起去另外一边。    两人耳语的动作自然被在场人尽收眼底,只道是两人感情甚好,亲密无间。    聂清娆被聂清和带着准备往另一边走,却突兀地遇上了一个人。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设计师聂小姐吗?像聂小姐这种大忙人,什么时候,竟然来了我们这种小地方?”    说罢,又扫过一旁的聂清和,冷笑道:“原来如此,我就说聂小姐一天到晚也不见人影的,到底在忙什么,原来是在忙这个......”目光在他们身上绕过一圈,意有所指道。    聂清娆本不欲理她,但见她一席话夹枪带棒,本来就存了三分火气,当即冷笑道。    “自然比不上沈小姐,忙着把自己送出去。”    目光却直直落到了身边的唐宋身上。他一身复古西装,眉眼低垂,额前有几缕碎发落下,眼神放空地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聂清娆发觉,当唐宋是小佛爷的时候,她就很难把他与三年前那个从天而降的唐警官联系到一起。她真的很想问唐宋是不是有个孪生兄弟。    沈瑶心思被说穿,颇有些恼羞成怒,正欲发作,一边的沈国华却开了口,“瑶瑶!不得无礼。”    沈国华之前在沈家的游园会上就见过聂清娆,那时聂清和并未交代她的身份,只说是妹妹。不过沈国华也不便细问,只当是聂清和的人就好。于是说罢又朝聂清和笑道:“小聂总今天可是给老夫面子了,城西的工程这么紧张,都能放下来参加庆功宴。”    聂清和自然笑道:“沈叔言重了,沈氏如今正是黄金时期,这庆功宴的喜气,晚辈自然也想沾一沾。”    聂清和说罢却朝唐宋道:“这位该是唐家小佛爷了吧?久闻大名,果然不俗。”    沈国华这才哈哈笑道,颇有些与有荣焉:“瞧我这记性,竟忘了同你二人引荐,清和,这就是唐家的唐宋。你们年轻人,正好认识认识。”  聂清和自然微笑颔首。    唐宋目光略略扫过聂清和揽在聂清娆腰间的那只手,一贯面无表情地同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聂清娆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周旋,听到沈国华直接从一开始的“小聂总”变成了之后的“清和”,又对着唐宋一副长辈的做派,心中冷笑。    这沈家老爷子如果还在,看见自己儿子这副上赶着给别人当岳父的模样,不知道会不会再晕过去。    她一边想着,一边娇娆地看着唐宋,目光倒是说不尽的缠绵。    唐宋目光并未与她对上,但却几不可查地皱了眉,他总觉得这目光里像是有小爪子在不断勾他。  聂清娆看见唐宋这副不堪受辱,强行镇定的模样,差点笑出声。    两人在众目睽睽下暗中周旋。明明各自身边都有其他人,却假装不认识。    聂清娆觉得,好像是在偷/情。当“偷/情”这两个字出现在她脑海里时,体内一股邪火就突然窜了出来,没由来地有点燥热。    寒暄了几句,就传来开席的提醒,今晚因是在家宅,晚宴也不是自助餐的形式,而是传统的席面。    聂清和自然要去主桌,聂清娆不愿暴露身份,选择了去一边的角落。聂清和也不强求,只是走得时候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好好呆着。待会儿我会送你回去。”    聂清娆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她正在寻找沈二爷沈寒秋的身影,方才他只出现了一瞬就在场中消失了,沈家今晚这么重要的宴会,连沈国华都热情迎客,没理由他不出席,更何况他刚才明明在场。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聂清娆余光突然扫过一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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