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缱绻的吻结束后,唐宋再次退回原地。 两个人在地上一蹲一坐,相对无言。 唐宋微微低着头,今天是顺毛,额前零星的碎发遮住了眼里深深浅浅的情绪。 但从聂清娆这个角度看去,却仍旧能看到他泛红的眼眶,像谪仙突然沾染了烟火。 原来唐宋的情动,是这番模样。 满室昏黄,两个人都还没缓过来。 一阵突兀的铃声却在这时响起。 聂清娆怔愣片刻,才后知后觉地去拿掉落在一旁的手机。 是白心的电话。 她迟钝地按下接听键,却发现唐宋像是突然恢复了理智一般,站了起来。 阴影覆盖在她身上,她却不敢抬头,只低低地应和电话里的白心几句。 电话很快被挂掉。 一只手伸到她面前。 她这才仰起头看唐宋的脸。 却发现他初见时的迷茫与压抑早已散去,此刻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 她心里有些无奈,小佛爷的醉意来得快去得也快。 聂清娆从善如流地将手放到他手里,挣扎着起身时,才想起脚腕的伤。 她微微“嘶”了一声,痛得有些苍白无力。 唐宋皱起眉,低头看着她的脚踝,“扭到了?” 声音沙哑低沉,难得一闻的音色。 她回应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唐宋用一只手绕过她的腰间,将她扶了起来。聂清娆只听到他迟疑的一声: “抱歉。” 她突然就染上了笑意,唐宋不经意地低头,看见她的笑有些怔忪,只听她略带调侃道:“唐先生的酒醒了?” 唐宋把她放到里间胡床上的手就那么微微抖了一抖。 聂清娆自然是感知到了,更加放肆地盯着他,“小佛爷吻了我,要不要对我负责?” 她很少叫他“小佛爷”大多时候只叫他唐先生。此刻用婉转娇娆的嗓音一字一顿地咬出“小佛爷”三个字,仿佛唇齿间都带着妩媚嗔意。 唇齿间...都是他的印记。 唐宋没由来地觉得有点儿渴。 他望向眼前的人,她就那么靠在胡床的软枕上,眼神澄澈地望着他。 唐宋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蓦地想起遇见她以来的种种片段。 三年前柏林郊外月夜下苍白惊艳的那张脸、悄悄打听他的名字时狡黠的笑、重逢时突然长开的风情、还有一次又一次交锋时她交织的婉约与热烈。 聂清娆看起来对他很大胆,但却一直把距离掌握得很好,他甚至不知道,她是否有丝毫真心。 唐宋长久的沉默着,聂清娆却漾开笑意,妩媚清丽在此刻全然绽放,眉目间说不尽的婉转风流。 美人含情,大抵如此。 她娇声道:“小佛爷不必太认真,虽然你认真的样子很可爱。” 唐宋握紧的手终于松开。 是了,这才是聂清娆。 —————— 后面两天因着是周末,聂清娆又连续工作了太久,于是索性给自己放了个假。 白心那天打电话过来说是要聚会,于是聂清娆在周日的傍晚被李惟西从被子里揪了出来。 闭着眼任由李惟西帮她随便化了个妆之后,就直接去了paradise。 这是白源开的酒吧,也有些年头了。 之前高中时期白源他们几个就喜欢往这里窜,后来上了大学干脆直接接手过来翻新重建。 倒也有模有样。 聂清娆高中也爱跟着孟思往这儿扎,可孟思总不爱带着她,说她一丫头片子甭往这种乌七八糟的地方凑。 聂清娆就不乐意了,心想你自己也是一熊孩子凭啥你和白大头就能勾肩搭背地去。 李惟西说人哥俩是去猎艳的,带上她就成了钓男人了。 聂清娆只能见缝插针地忽悠白大头带上她。 她也不敢去多了,要是聂清和知道了又是一顿教训。 后来最混乱的那个时期,她也是躲在这里,美其名曰打工。 实际上只是人家老板看她无处可去怪可怜的,收留她罢了。 无论白源李惟西怎么劝,都不肯走。 孟思那时候还在念军校,好不容易批了假才风尘仆仆地赶过来把她带走。 一别多年,她看到paradise的时候还是觉得很亲切。 这里有她最荒唐天真的青春时代。 她们到的时候,华灯初上。 店里已经聚满了三五成堆的人,白源大体还是走清吧的路子,所以音乐并不喧嚣,是一个老式乐队的经典乐曲。 慢摇风。 门口的小哥认识李惟西,看见他们过来就上来热情地招呼,说是白大少已经在里面等他们了。 他俩慢悠悠地过去的时候,就看见白心穿着公主风小洋裙端端正正地坐在最里面的座位上,小烟熏被抹去,只是淡扫蛾眉,才显露出原本的清纯可爱。 聂清娆心情颇好地看着她这身打扮,她知道白心原本就是清秀婉约的长相,也不知道入了什么魔教,每天非要走欧美系烟熏妆容。 气得他哥白源见一次骂一次。 白心后来学乖了,准备两类衣服。 一类是见她哥要穿的,一类是除此之外要穿的。 李惟西面无表情地坐过去,瞧她一眼,故作惊讶道:“这位小姐是?” 气得白心一个手包就甩了过去。 聂清娆一边坐下一边捂着嘴打哈欠,疑惑道:“你哥呢?” 白心瞬间恢复端庄典雅的姿态,轻声道:“回姐姐的话,家兄在旁边招待客人。” 聂清娆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又顺着她的手往那边看去,见白源果然靠在吧台边上,和身边的人寒暄。 见状她也不再多言,只是转过头来,闭了眼靠在椅背上。 李惟西要了杯无酒精香槟,聂清娆还没来得及开口,李惟西悠悠道: “麻烦给这位小姐来杯雨前龙井。” 酒保小哥尴尬地摸了摸头。 聂清娆朝酒保小哥安抚地笑了笑,“别理他,给我来杯苏打水吧。” 顿了顿,又嘱咐道:“加点薄荷。” 李惟西和白心倒是一脸新奇地盯着她,她漫不经心道:“胃不太好,不想喝酒。” 说罢又开始闭目养神。 白心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见她兴致缺缺,搜肠刮肚地开始想八卦。 似乎是想起来什么,眼前一亮。 朝他俩道:“上次孟小爷打听出来的唐家小佛爷,我终于想起来在之前在哪里听过他了。” 李惟西闲闲道:“哪儿?” “方大牛啊!方澄在学校里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有个帅气多金的青梅竹马。” 说道这里白心有些忿忿,“见天儿地带着一帮人炫耀,今儿他家小佛爷又送了她一只镯子,明儿她家唐宋哥哥又要请她吃饭了吧啦吧啦......” 她声音越说越小,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一脸讨好地对聂清娆道:“娆宝,你咋啦?” 聂清娆笑意不变,“没有啊,你继续。”转过去又问李惟西道:“我有什么不对吗?” 后者头也不抬地说道:“没什么不对的,反正你和人撕逼打架之前都是这个表情。” 聂清娆笑意更浓,也不理他,只是微笑转过头冲白心道: “心心,你继续说。” 白心在请求李惟西帮助无效后,吞了吞口水,继续道: “也...也没啥,方澄这人最爱吹牛,能把五分说成十分。所以这话不大可信,只是,只是有一件事......” 聂清娆满脸求知欲,循循善诱道:“什么事?” 李惟西从善如流地接口道:“今晚方家举行家宴邀请了唐宋,据说这是两家要联姻了。” 聂清娆目光危险地盯着他。 李惟西无辜地指了指手机,“最新消息,我也才知道。” 说罢又故作埋怨地看了白心一眼,“你怎么不早说?” 白心气得同他开始扭打作一团。 聂清娆却是径直朝吧台走了过去。 把正在谈笑风生的白源吓了一跳。 “我说,姑奶奶,您不好好坐着,过来干嘛?”说罢,瞧了瞧她的脸色,奇道: “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您嘞?” 一边跟身边的人打了个招呼,一边凑过来道:“您就跟小的说一声,我马上去收拾那家伙给您出气您看成么?” 聂清娆斜睨了他一眼,挑眉道:“想哄姑奶奶高兴啊?” 白源忙不迭点头。 “那就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拿上来!” “成嘞!立刻就拿!您是要怎么个喝法?” “谁说我要喝了?” “啊?” 聂清娆拍拍他的肩,“姑奶奶今晚帮你站台调酒露一手怎么样?” 白源:“......”他能拒绝吗? 事实上,聂清娆调酒的本事真的不容小觑,她自打跟着前酒吧老板老灰混之后,就从老灰那里学来了一身调酒的绝活儿。 老灰一直挺喜欢她的机灵劲儿,被她一哄,看家本领都倾囊相授。 聂清娆大学时期有一段时间在这里帮他们新开业的店调过三天酒,算是特别活动。当时吸引了一大批客人。 所以聂清娆要是想要露一手,白源还真不想拒绝。 只是,孟思那儿要是知道了他把他家小青梅又给弄来酒吧玩这玩意儿了,非得揍死他不可。 所以白源现在很想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 他这边还在纠结,聂清娆那边已经进了吧台里面,周围的酒保一吆喝,十只高脚杯被依次排开放在了桌上,聂清娆微微勾起唇角,拿出调酒杯开始调酒。 手指灵活翻飞,渐渐吸引了周围绝大多数人的目光,白心早就放弃淑女形象跑过来捧场,李惟西也坐到了吧台前。 一连串的加好声回荡在周围,DJ也把BGM换成了电音,灯光开始闪烁,酒吧里的氛围被推向一个顶点。 调好的酒在迷幻的灯光下被依次摆好,折射出迷人的颜色。 李惟西起哄说,要么接吻,要么跳舞。如果是情侣只能拿一杯,如果是陌生人可以拿两杯。 最后,十杯特制的鸡尾酒杯送给了现场的十个幸运客人。 喧嚣之中,聂清娆微笑地看着一对对暧昧男女开始法式深吻。 莫名地想起了几天前那个灯光昏黄的陈列室。 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又想起之前白心和李惟西的话,她笑意逐渐加深,却烦躁地捋了捋头发,拿起手机走向一旁的天台。 夜幕低垂,B市的灯红酒绿在这里一览无余。 她穿着单薄的长裙,被夜风吹得有些发懵。 却鬼使神差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嘟——嘟——” 依旧是固定的三声过后,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好,我是唐......” “唐先生,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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