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园小区。 “进来吧。”尚澄进屋后随意地把掩饰丢在门前的储物柜上。“啪”地一下打开墙上的开关，整个房子的布局一下子映入眼帘。 她刚刚进入小区时就已经观察过，楼间距大概在五米左右，楼房很高。而尚澄的家窗户又是正对着面前的楼房，又选在二楼楼层很低的位置，平常日照一定会受到前面楼房的影响。而现在看屋里，原本光照就不充足还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如果是白天也是很昏暗的。 “你一个人住？”很显然的，可是林谷雨还是问道。 尚澄一进屋就到冰箱前拿了一瓶矿泉水，抬头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应道：“嗯。门口鞋柜里有备用的拖鞋。” 林谷雨像是得到了准许，于是打开鞋柜取出了一双男生的黑色大码的拖鞋。她换上后不由得轻轻地笑了，像是穿了大人的鞋子。这一点，她又想到，尚澄的脚很大。 抬头看看房子的布局，房间也不算宽敞，一个人住也算足够。屋子还算干净却谈不上整齐，不少的东西都是极其随意地乱放。 “没有客房，你睡沙发吧。”他走过来说着突然顿了一下，目光不由得落在林谷雨的脚上。白白的脚丫子拖鞋一双大码的拖鞋。脚很漂亮……尚澄反应过来轻咳了一下，又拧开矿泉水瓶灌了一口继续说，“算了，你还是睡卧室吧。” “没关系的，我睡沙发也可以。”林谷雨说。 “你别误会，我没那么好心。只是我要用电脑。”他带着嘲讽的语气说完，指了指电视机旁的电脑桌。 她看了一眼，客厅除了沙发和电视机，另外还摆放了一台电脑。电脑桌上还放着一个地球仪。“一般人都会选择把电脑放在房间里。”林谷雨说道。 “哦。”尚澄无所谓地应了一声，“我是十二班的。”一只手打开电脑，很快屏幕上苍白的光束就应到了他的脸上。 他那么说，她便识趣地合上了嘴巴。 其实对于尚澄而言，电脑放在客厅，只不过是因为他睡眠质量很差，所以房间里除了床和衣柜就什么也没有了。尽量简洁。他弓着腰，握着鼠标刷新了一下，才抬头看了看杵在沙发边上的林谷雨。 他刚刚怎么就把她带回家了呢？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跟我过来。”没几步，就是尚澄的房间。 主卧很简单。蓝白格子的被单以及枕头，再有就是白色的衣柜。 尚澄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张空调被把床上的被单换下来。“这样子可以吗？”他似乎是在询问，又带着不由分说的味道，语气之中仿佛在说――不可以也得可以。 林谷雨没有那么不识好歹，转着左手腕上细细的银圈点头笑了笑。“可以。” 他眼皮子微睨，然后抱着那蓝白格子的被子出去了。 林谷雨就着床边坐了下来。她摸着被子柔软的触感，目光环绕了一圈宽敞洁净的房间，然后小心翼翼地，慢慢地躺了下来。被子里隐隐约约残留着樟脑丸的味道。而她正出神中，突然听到外面开门的声音。她走出去发现已经不见了尚澄的身影。 大概十分钟后，尚澄拎着一个便利店袋子回来，里面装了一些洗漱用具。 应该是跑到小区的便利商店去买的。他从袋子里拿出一盒香烟，接着把东西递给林谷雨：“刚刚忘记了。” 林谷雨含笑地接过来说道：“谢谢。” 尚澄冷漠的睨了一眼，不再多说。 …… 睡不着是很正常的，一来是因为林谷雨不习惯，没睡过别人的床，还是个男孩子的。二来，越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各种声响就尤为明显――客厅里不时地传来敲打键盘的声音。 谷雨拿起床头正在充电的手机按下开机键。房里没有开灯，手机的光线映到脸上，耷拉下来的眼皮以及黑眼圈尤为突出。 翻看了一下手机，才发现韦晓琪给她发的消息。 “谷雨，你说，陆汉川喜欢我吗？” 很奇怪的，在生活安逸衣食无忧的青春时代，这种浪漫情怀就更加骚动。 她屈膝抱住自己，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韦晓琪的问题。喜欢吗，要说喜欢，那平时陆汉川又对晓琪的暗示表白熟视无睹；要说不喜欢，那平时对晓琪又很关照。 “我也不知道。”她发出这一句话就打算睡了，可没想到晓琪居然回复了她。 “怎么还没睡吗？回来的时候给你打过电话不过关机了，没出什么事吧？” 林谷雨回复：“没事，手机没电了。还说我呢，你还不是没有睡。” “我睡不着。”那一边又敲来了这几个字。 林谷雨疲倦地打了哈欠，明明眼皮很困，思绪却异常清晰。“我也是。” 她想起教物理的班主任的话。 “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想失眠都难，每天一贴枕头就睡着了。” 大概是，人一旦为了生活所忧虑，那么中学生的浪漫情怀也就烟消云散了吧。 从聊天记录来看，陆汉川送了韦晓琪一支钢笔。林谷雨安慰：“一支好的派克也很贵的吧。” “我不是说钱，更何况这支钢笔也只是一般的价位……” 林谷雨轻笑，她已经自动脑补了韦晓琪撇嘴不开心的样子。她送了晓琪一副耳钉，不贵，但是重在投其所好。“这很正常啊，太贵的，以我们现在学生的普遍能力也消费不起。” “我真的不是说这个！” 感叹号加重语气。林谷雨叹了口气，回复：“我知道，你是说心意，说他送礼背后的意义。” 那一头没有回复。 林谷雨继续打字：“有些人送礼物投其所好，像我。有些人送礼物选择合适的，陆汉川应该就是这样的。” 继续没有消息，可能韦晓琪在寻找合适的字句来回复。 林谷雨想了想问：“你真的喜欢陆汉川吗？可能是我们的世界太小，遇到的人太少，所以有那么一个比较闪亮的人就很容易地被吸引过去了。” 学校的四面围墙拢起了一块很干净的地方。中学生的喜欢也许就像蝴蝶亲吻花朵一样纯洁干净。 什么轰轰烈烈，地崩山摧，林谷雨是不信的，换句话说，她觉得韦晓琪的喜欢也许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浓烈。 “你是在质疑我的感情吗？” 林谷雨还没来得及回复，又传来一条消息。 “我睡觉了。” 她盯着手机屏幕好一会，想晓琪是生气了吗？林谷雨放下手机，思绪纷纭。好了，彻底睡不着了。 她索性起来，顺着声响和微凉的光线来到客厅。尚澄背对着她，很娴熟地操纵着鼠标和键盘，“嗒嗒搭嗒”的声音充斥着耳边。屏幕上是游戏的界面，打打杀杀。没有开灯的缘故，他整个人徒然因为电脑的光线朦胧了周边的轮廓。 她站了一会儿才走到沙发边上。 余光瞥见一个悄无声息的人影，尚澄蓦然回头，眉心拢成一坐山峰似的盯视着林谷雨，那种疑惑的表情好像是一下子没想起来哪里来的那么一个人物。 迟钝了几秒，他才反应过来。他的手离开键盘，往椅子上舒服地靠了靠。“我……”一开口就是明显的沙哑，他轻了轻嗓子，“吵到你了吗？一时之间忘了家里还有人。” 林谷雨摇头：“我自己也睡不着。”她坐到沙发上问，“在玩游戏？” “嗯。”尚澄应着，眼睛又回到了电脑屏幕上。他刚刚组团和队友去打本出来，可是现在突然之间也没了什么兴致。 一时的快意过后，随之而来的是空虚的寂寥感。尚澄很不自在，尤其是旁边坐着那么一个人，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你，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现实。这种头脑清醒的感觉很不好。然而，他没打算下线，挣扎着又玩了一会儿。 索然无味。 突然，尚澄开口：“这个游戏所有的有的角色我都玩过了，还是最喜欢这个角色。” 林谷雨透过他的肩线看了看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广袤无垠的天空下，银白色头发的人物角色手持弯刀屹立在那里。放眼过去，无边的大漠。 “知道为什么吗？”尚澄问。 “为什么？”既然他想说，那林谷雨就顺着让他说。 “这个角色有个隐身的技能，这样就可以藏起来不被人发现。”他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显得很绵哑。 敏感的人才会想把自己藏起来。林谷雨想。 尚澄继续说：“还有门派轻功了得，只要我乐意，可以在天上一直飞，无限飞。”像孩子在炫耀他的玩具。 她想着淡淡说道：“是嘛，听着挺不错的。”说着顿了顿，“不过，这对你来说有什么现实意义吗？”她凝神注视着尚澄略微呆愣的神情。“飞得再高，你还不是得两脚踩地地走路。” 尚澄徒然缄默，他回头看着林谷雨黑暗之中清亮的眼睛。他当然可以反驳林谷雨的话，只是倦怠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连嘴皮子都懒得动了。于是和亲友说了一声便下线了。 屋外的雨声渐渐地又大了。尚澄把电脑关上后，屋里就一下子失去了唯一的光源。好一会儿，林谷雨才适应这黑暗。 那扇厚重窗帘后隐隐透进来一些柔弱的光。尚澄坐在原处不动，像一张剪影一样。 “我第一次注意到你的那天晚上也下了雨。”他开口。 外头的雨愈大，暗暗沉夜里听得清清切切。 林谷雨站起来准备回去休息，听到尚澄的话安静了一下，她想到了那晚的处心积虑。 “两点了，晚安吧。”尚澄看了看手机，然后深长地打了一个哈欠。 “嗯，晚安。” 林谷雨道了晚安就回到了主卧。 注定无眠了。 那是尚澄第一次注意到她却不是她的初次相遇。她第一次见到尚澄那天，风和日丽，天空蔚蓝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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