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谷雨在挂掉电话后手机没过一会儿就没电自动关机了。她返回去，尚澄依旧在投篮机前重复地做着投篮的动作，好像要无休无止没完没了了一样。 她踱步过去，站在尚澄的身边停住脚。目光落在分数显示屏上，现在应该是第三关，430分。 余光察觉有人的尚澄没有停下来，只是淡漠地晲了一眼，在看到是林谷雨后眼中除了一闪而过的惊讶便是疑惑――就仿佛再问，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又是你？”他应该是一个晚上没有开口说话，嗓音带有一点轻微的沙哑，于是说完后就清了清嗓子。他投球的姿态很悠然，不疾不徐，稳中求胜。 “我和朋友过来玩，不过她们先回去了。我正好看到你，所以过来看看。”林谷雨说着走到投篮机前，纤细的手托起一只篮球，照着尚澄的样子往前一投，中了。 尚澄的眉心几乎是习惯性地拢起来，不奇怪是假的，他们之间有熟到这种地步吗？不过他本就不是喜欢过于深究的人。反正通往下一关的分数已经达到了，他停下来目不转睛地盯视着林谷雨。 她迎面看回去。 耳边的各种嘈杂似乎都远离开来。尚澄长得很高，就林谷雨以她的身高对比目测他应该将近一米九，整个人看上去背有些微驼。盯着她的瞳仁深处黑漆漆地看不出丝毫情绪。“怎么，你介意和别人一起？”林谷雨看不出来只能问道。 “不。只是觉得你投得还不错。”尚澄重新抓起篮球，像一个伺机而动的猎人等待开始的号令。他这次穿的是深蓝色的卫衣，衣领宽大露出精致的锁骨，削尖的下巴微挑，眼神凌厉。 “运气吧。”林谷雨说。 “第四关了。”他一说完，游戏机就开始进入计时。然后眼疾手快地专注着手上的动作，一个晚上了，他一直在突破。“不是说一起吗？”尚澄投着突然问了那么一句。 林谷雨有些意想不到，但随即就洋洋地笑了。然后两手托起篮球抬到一定高度就扣出去。 “不错呀，嗯？”尚澄轻笑了一下。 比起之前的不停地挑战极限刷记录，他这会儿倒是不着急了，淡然地有一下没一下地玩了一会儿，大半部分是让给林谷雨玩，很快游戏就结束了。 林谷雨看了看分数――350分，还没刚才的高。“是我拉后腿了。” 尚澄没有搭话，只是深长地打了个哈欠接着就要走出去。 她跟上去，问：“怎么不玩了吗？” “嗯，腻了。而且人家也快下班了。” 下来的时候商场的店铺已经拉下了卷帘门，两个从另外的出入口出来。一楼大厅的灯光明亮，能把人看得清楚。 他们走出来，外面依然是连绵不断地下着细细的雨丝儿。林谷雨的折叠伞一按开关就“啪嗒”地打开。 尚澄歪着脑袋看了看评价道：“你这伞真丑。” 林谷雨还没斟酌出拿什么话反驳回去，就又听到尚澄说了一句：“不过我喜欢。” 她听了噗嗤地笑了，眼波流转间说道：“你的逻辑很奇怪。” “是吗？”他不以为然，长长地伸了伸懒腰，再径直地走进雨中。 林谷雨跟上去把伞举高，好顾及到尚澄。她也不算矮，平时撑伞都是撑到合适的高度。这手臂一举高了，没多久有有些累人。 没走几步，尚澄挺住脚步，漆黑得如同黑曜石的眼中颇为玩味。“你的行为也很奇怪。”如果有人问林谷雨给尚澄的感觉是什么，那他一定会回答――莫名其妙。他的脸白如纸张，眼睛盯视着林谷雨抓着伞柄的手。 “奇怪，比如说呢？”林谷雨装作糊涂地反问。 “我们很熟吗，为什么你会突然间地凑上来？” 他眼中的傲慢一览无余，林谷雨心里琢磨尚澄不留余地的话该怎么回复。可下一秒他的问题又让她看不清楚。 “你化妆了？”走过一楼的大厅时，他所看到的。见过她素面朝天的样子，一张巴掌大的脸上突然气色变好了，实在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林谷雨只觉得某根神经猛然地跳了一下，才想起下午韦晓琪给她抹的口红。 “一个人的行为背后都有他的动机。”尚澄两手插进口袋里接着说道，“所以说……”他顿住，轻哼地笑了笑。微微弯了腰，眯着眼睛直逼林谷雨的瞳仁深处。 “你喜欢我？”他似笑非笑。 如果第一次是偶然那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偶然是不是实在太奇怪了？而且化妆来见他这又算什么？ 她仰视地觑了他一眼微笑地反问：“你是不是自我感觉太过于良好了？” 尚澄带着怀疑的眼神久久地注视着她。 林谷雨一手撑着伞，另外一只手微垂下来。她的目光穿过尚澄的肩线散落得没有焦距，朦胧中只知道不远处的五光十色凝结成了浮华。 “如果说，无关喜欢呢？”她轻声地问，一弘清泉一般的眼眸徒然收回了视线，把焦距定位在尚澄的脸上。 这个时候，林谷雨才第一次对尚澄的样子有了初步的研究。原来他的右眼眼角有颗泪痣。以前远远地看着不觉得，现在看来清秀之外更有别的感觉。 风骚。 此外，眼底的孤傲也是难以让人忽视的。 尚澄拉开一些距离，嗤地轻哼：“那你说一个更让人信服的原因。” 为什么凑上来？因为，好奇？因为，抱歉？她的伞几乎要融进无尽的黑夜之中。她听到远处的车声近处的风声。两人之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不知怎么说起。 林谷雨知道尚澄还在等。 忽然，她无所谓地笑了：“你就当我是喜欢你好了。” 尚澄等来这样的回答不由得呆滞地愣了一下，转瞬不屑地轻哼：“切！”紧随着，悠悠地迈着修长的步子往前走去。 她紧跟上去，手里的伞锲而不舍地为他遮挡一方细雨。“‘切’是什么意思？” 尚澄的鼻腔轻哼：“听说女人天生的会演戏，我只是觉得百闻不如一见。刚刚那一招叫什么？欲擒故纵？” 林谷雨不以为意。她低着头轻声说道：“是的呀。” 着实是把尚澄噎了一口，他这样几乎就是一拳垂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嘛！现在的女生追男人都那么没皮没脸了，嗯？ 上了天桥，他停住脚。 她也停住。 “你打算一直跟着我？”此时他语气之中已经漫着不耐。 “下了天桥，我走右边，你呢？”林谷雨扬起脸看着尚澄问。 “我走左边。” 她补充似地微笑：“那么我不算一直跟着你。” 尚澄静默两秒，然后抬手动作幅度很大地把连衣的脑子往头上一扣，漠然地走下天桥。 他的步伐很快，没几步就走下天桥，然后往左边。这次林谷雨没有跟上去。她在原地驻足地看了看，然后转往和尚澄相反的方向。 刚走出几步的尚澄顿住，一双眼睛被旁边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商店滚动着的屏灯光衬得发亮。他犹豫了片刻，恶狠狠地咬牙切齿，又极其不耐烦地踢了路边的易拉罐。 “该死的。”他在心底咒骂道。最后，做出决定的他不可思议地握了握拳头无端地垂在空气中。返回去没几步就看到了林谷雨。 “喂――”尚澄喊。 林谷雨转过身来，疑惑地站在几米开外看着他。 “是要回学校吗？”尚澄问。 她摇摇头，“现在已经门禁回不去了。” “那你今晚住哪？” 我回家。三个字的，明明就到了嘴边。隔着一段距离，她看着尚澄眼底用不耐掩饰的关心，下意识地改口：“旅馆。” 他像是叹了口气，又问：“怕我把你卖了吗？” 林谷雨把手插进校服的口袋里，直视地妩媚一笑：“不怕。” “那和我走吧。” 四下一片迷蒙，种种光亮夹杂在一起模糊了世界的棱角。她笑了笑，眼如水杏。紧接着，跟在他的身后。 后来，林谷雨问尚澄为什么那个时候又返回来。 他调戏道：“可能我潜意识里知道后面会有故事，所以既然这样那还不如早点把你拐过来。” “是吗？”她不信。 尚澄把玩着她左手手腕上一圈细细的银镯自语一般地说道：“虽然不熟，可是好歹也是一个学校的。正常人都会担心吧，一个女生大晚上的万一出事怎么办？” 她合上嘴，无言。 水静而清，你本人如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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